董嘉禾起床的時候,萬事興已經不見了蹤影,榻上被收拾齊整完全看不出昨晚被挪動過的痕跡。
她下了床剛拿起手帕浸溼了臉,就有人急匆匆的進來稟報,說“睿王府來了人點名找她,看着凶神惡煞的。”
“睿王府?”
董嘉禾着實驚訝了。這睿親王是當今聖上的胞弟,雖因一些原因被貶到了這偏遠的拓州,還被奪了兵權,可畢竟是個親王,她可不想招惹。
匆匆梳洗好後跟着丫頭來到前廳一看,那身着女裝高挑個頭的“假丫鬟”正被幾個凶神惡煞的大漢圍在中間大聲指責着:“好大的膽子,敢跟我們世子動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唐然叉着腰跟他們吵:“哎,講不講理啊,明明是他先輕薄我的!”
“哼,能被我們世子輕薄那是你的福氣。”
“就是,我們世子不就摸了你一下,摸了就摸了唄,又沒真的親到。”
“什麼叫沒真的親到?要不要臉?”
唐然惱火的瞪着這幾個人,看那架勢都準備擼起袖子幹一架了。
董嘉禾見勢不好趕緊快步走過去阻止:“哎呦,這是怎麼了?”她瞪了唐然一眼:“可是我這丫頭惹了什麼禍?”
肥頭大耳的大漢把前因後果跟她敘述了一遍。
董嘉禾扭頭看向那椅子上坐着的一位華服公子。
頭戴金冠身着錦服腳踩高縵鞋,一只眼睛腫脹烏青,左胳膊看樣子是脫臼了。他另一只眼睛半眯着看不出真實喜怒,但他正用這只眼睛大剌剌的在唐然身上流連。
董嘉禾不禁心道:“都被揍成這樣了還不老實,確實輕浮。”
“哎呀,亂嚷什麼?”
華服公子斥責了那青衣大漢一句,然後對着唐然嘿嘿一樂:“美人只是一時失手,定然是無心的。”
董嘉禾和唐然都被這聲“美人”給雷到了。
唐然很想告訴他,“不,我不是無心的,我就是故意的。”
“呃,世子,我替她給您賠個不是,這丫頭是昨天才隨我剛到的拓州,她對這裏還不熟悉,不成想沖撞了您,回頭我一定好好罰她。你如此尊貴之身就別跟她個婢女一般見識了吧。”
姜宥的眼神這時候才挪到董嘉禾身上,眼睛一亮:“哎呀,這位姐姐也是姿色過人呢!”
唐然啐了一口:“到處發情,果然是個色胚。”
“世子,我父親是兵部尚書董英。”
董嘉禾這話帶着提醒的意味。姜宥果然嚴肅了不少,但說出來的話還是帶着漫不經心。
“哦,你就是那個被董老頭嫁過來的庶女呀?”
“庶女”這兩個字十分刺耳,董嘉禾感覺被人狠狠戳了一下後脊梁,但她不動聲色的掩蓋了情緒,恭敬的稱“是”。
董嘉禾能察覺到姜宥在打量自己,但時間很短,他的眼神似乎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又轉回唐然身上去了。
唐然被他那膩乎乎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舒服,這時候看到董嘉禾對他使眼色。
她用唇語無聲的警告他:“還不趕緊道歉,你想死別拉上我。”
在她凌厲眼刀的威逼下,唐然最終還是極不情願咬牙切齒的對着姜宥躬身一禮:“對不起,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行了吧?”
“沒關系,我根本沒放在心上,打是親罵是愛嘛。”
姜宥竟然順勢抓住了他的手,一邊摩挲着一邊憨笑道:“嘿,美人就是美人,連手都這麼嫩……”
唐然一把抽回手,連忙用袖子擦拭,嫌惡的不得了,就像沾上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一樣。
董嘉禾一番賠禮又答應奉上傷藥以及銀兩,這事才算作罷。
待姜宥被一衆侍從簇擁着三步一回頭的離開萬府後,唐然長長的噓出口氣,整個人攤在椅子上,扶額嘆息:“天呐,我也太倒黴了,剛進了拓州,門路都沒摸清,就惹上這麼個麻煩。”
董嘉禾不置可否:“從前聽父親說,這睿親王驍勇善戰足智多謀,怎麼生出來的兒子是這副……”她一時不知該怎麼形容姜宥。
“登徒子唄!”唐然替她找了個準確的詞。
“這睿親王父子的傳聞我倒是聽的不少。”
他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幾口之後慢悠悠的講道:
“睿親王與當今聖上乃是一母同胞,本來是相敬相愛十分親近。可自從聖上得了那番邦美人之後一切就變了。
自從她進宮,皇上就開始耽於朝政,甚至經常爲了陪她而罷朝。他不光不顧百官反對廢後,立她爲後,把她所生的尚在襁褓中的嬰兒封爲太子,大興土木爲她建奢華宮殿,甚至對她隨侍的婢女侍從都加官進爵。”
“這我倒是知道,聖上對這位皇後的寵信引得朝野動蕩,聽說言官幾次覲見都無效。”
這是整個啓明老弱婦孺都知道的事,並不稀奇,董嘉禾自然也知道。
“所以啊,百官就去找了一向最有威信的睿親王,希望他能對陛下懇切相勸。可是面對睿親王的苦心相勸,陛下並不爲所動。於是睿親王就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殺了那禍國妖姬。他提了刀徑直入了內宮,眼看就要將那胡姬的頭砍下來,卻被匆匆趕來的陛下攔下。陛下勃然大怒,兩兄弟大打出手。最後呢,睿親王就被奪了兵權貶到了拓州。並被嚴令永遠不得回京。他大概是心灰意冷了吧,所以從此就開始放縱自己,夜夜笙歌,不再過問朝廷之事。他的兒子有樣學樣唄,風評自然也不好。”
董嘉禾聽的認真,不禁唏噓:“原來如此,帝王之家果然復雜多事。”
她看着唐然,忍不住好奇的問他:“那你呢?你說你被人追殺,那些追殺你的人是誰?他們又爲什麼追殺你?”
唐然的表情現出一瞬的迷惑,眼神空洞的望着屋頂,惆悵道:“實際上,這我也不知道。”
董嘉禾狐疑的打量着他,心想此人有太多的秘密,還是不要扯上關系早點打發了比較好。
唐然卻突然轉過臉沖她挑眉道:“我已經想好了,我要蟄伏在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