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妻子懷裏接過女兒，只見小小的嬰兒雙眼緊閉，嘴唇發紫，小手小腳開始輕微地抽搐起來。
“寶珠！寶珠！”餘衛國徹底慌了，聲音都在發抖。
院子裏的喧囂徹底變成了恐慌。
“怎麼回事啊？”
“孩子咋抽過去了？”
喝酒的餘山和兩個兒子也聞聲沖了過來。
“老三，孩子怎麼了？”餘山看着孫女的樣子，心都揪緊了。
“爹，寶珠……寶珠她……”餘衛國一個大男人，急得眼圈都紅了。
“還愣着幹什麼！快送衛生所啊！”大伯餘衛軍吼了一嗓子。
一句話點醒了所有人。
“對對對，送衛生所！快！”王桂香的聲音尖利又慌張。
餘老爺子餘山抄起掛在牆上的外套，沉着臉，聲音裏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老大老二，都跟上！志鵬，看好你弟弟們，鎖好門！”
“哎！”
“知道了爺！”
餘衛軍和餘衛民應聲跟上，張梅和李翠萍也急匆匆地抓了件衣服就往外跑。
院子裏，三個半大的小子，餘志鵬、餘志康、餘志岩，看着大人們火燒眉毛的樣子，一個個嚇得小臉發白，連大氣都不敢喘。
餘衛國抱着女兒跑在最前面，高低不平的土路差點把他絆倒。
“衛國你慢點！別摔着孩子！”林秀麗在後面哭喊着追。
餘寶珠被爸爸緊緊抱在懷裏，感受着他胸膛劇烈的起伏和狂亂的心跳。
冷風吹在她臉上，有些涼。
她在心裏默默地對自己說：撐住，一定要撐住。
這是第一步。
只要能阻止爺爺和二伯明天上山，她就成功了第一步。
至於以後……
以後的路還很長，她要面對的，是這一大家子炮灰的命運。
她要改變爸爸被頂替名額的結局。
她要讓媽媽風風光光地認回親生父母，而不是被當成騙子。
她要讓大伯規避被抓的風險，讓兩個哥哥好好讀書。
她要讓二伯一家平平安安。
她要讓姑姑嫁個好人家，而不是慘死在人渣的手裏。
她要讓這個家，不再是那本破書裏的悲慘炮灰！
餘衛國感受着懷裏女兒微弱的體溫，心都揪成了一團，嘴裏不停地念叨：“寶珠不怕，不怕啊，馬上就到衛生所了，馬上就好了……”
到了村衛生所，一股濃濃的草藥味混着消毒水的味道撲面而來。
給他們看病的是村裏的赤腳大夫，姓錢，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
錢大夫一看這陣仗，也嚇了一跳，趕緊把人讓進來。
“怎麼了這是？”
“錢大夫，你快給看看，俺家寶珠剛才還好好的，突然就抽了！渾身抽，眼睛都往上翻！”王桂香搶着說，語氣裏全是壓不住的慌亂。
錢大夫不敢怠慢，接過孩子，放在鋪着白布的診療床上。
他拿出聽診器，在寶珠小小的胸口聽了聽，又翻了翻她的眼皮，最後捏了捏她的小胳膊小腿。
寶珠這會兒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
畢竟人小，經過剛才那一番表演，太耗費精力了，現在睡得深沉，小嘴微微嘟着，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錢大夫檢查了半天，眉頭擰成個疙瘩。
“從現在看，孩子心跳、呼吸都正常，不像有事的樣子。”
他頓了頓，看着一家人緊張的臉，又補充道：“但你們說剛才抽得那麼厲害，這事可大可小。
我這兒條件有限，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依我看，八成是嚇着了，叫驚厥。
但爲了保險起見，你們最好還是趕緊送去鎮上的大醫院，做個全面的檢查才放心。”
一句話，把餘家人剛剛升起的一點點希望又給澆滅了。
去鎮上！
那可不是幾步路的事。
餘山當機立斷，一錘定音：“去！現在就去！”
他轉向大兒子和二兒子：“衛軍，衛民，你們去村口看看，能不能搭上誰家去鎮上的拖拉機。快！”
“好！”
兄弟倆應了一聲，轉身就跑。
“爸，我們也去！”張梅和李翠萍齊聲說。
王桂香瞪了她們一眼：“都去幹啥？家裏不要人了？志鵬他們還在家呢！你們倆留下，我和你爸，跟着衛國他們去就行了。”
林秀麗紅着眼睛開口了，“大嫂、二嫂，你們回家吧，家裏還有孩子呢。”
王桂香看着小兒媳婦那張慘白的臉，心疼得不行。
餘山擺了擺手：“行了，你們倆回家看好孩子。”
“哎！”張梅這才應下。
運氣不錯，餘衛軍兄弟倆在村口正好攔下了一輛要去鎮上送貨的拖拉機。
拖拉機師傅是鄰村的，跟餘家也算認識，一聽是孩子急着去醫院，二話不說就讓他們上了車鬥。
“突突突突……”
拖拉機發動起來，車鬥裏鋪着厚厚的稻草，但依然顛簸得厲害。
一家人擠在車鬥裏，誰也不說話。
林秀麗把寶珠裹在懷裏，用自己的身體給她當肉墊，生怕顛着她。
小寶珠似乎是被吵醒了，在媽媽懷裏動了動，睜開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她不哭也不鬧，就那麼安安靜靜地看着抱着自己的媽媽，然後又轉動小腦袋，打量着周圍這一圈神色凝重的親人。
“寶珠醒了！”林秀麗又驚又喜，低頭親了親女兒的額頭。
“醒了？快讓奶奶看看！”王桂香趕緊湊過來。
小寶珠眨巴眨巴眼，小嘴一咧，竟然“咯咯”地笑了一聲，還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了王桂香湊過來的手指。
那小手軟軟的，小小的，力氣卻不小。
王桂香的心瞬間就化了，剛才的恐懼和擔憂被這一笑一抓沖散了大半。
“哎喲我的乖孫女，你可嚇死奶奶了！”
一家人看到寶珠笑了，心裏那塊最重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車鬥裏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
餘衛民逗她：“小侄女，還認不認得二伯啊？”
小寶珠轉頭看着他，嘴裏發出“啊嗚啊嗚”的聲音，像是在回應。
顛簸了快一個小時，拖拉機總算到了鎮上。
餘家人千恩萬謝地跟師傅道了別，抱着孩子就直奔鎮醫院。
鎮醫院可比村衛生所氣派多了，一棟三層的小白樓，進進出出都是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護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