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下班,白雪把整理好的會議紀要電子版提交。
二樓辦公室的人陸陸續續都走完了,白雪才開始苦哈哈的忙自己的本職工作。
一邊加班一邊吐槽。
自己放着好好的官小姐不做,沒事學什麼王寶釧挖野菜。
真是沒苦硬吃,活該!
去北城學習半年回來,一切都變了。
領導請假,加不完的班。
男友出軌,愛情也沒了。
還真是流年不利,事業愛情都陷入了低谷。
白雪九點多才從辦公室離開。
當晚飯局結束後,時間有點晚,周硯京歇在了市政府的領導宿舍。
幾乎是他剛洗漱完,妻子唐琬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硯京,恭喜啊!我爲你高興!”唐琬的聲音帶着刻意營造的喜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這個周末,我帶小珩去南城看看你?”
周珩是他和唐琬的兒子,今年六歲,剛上小學一年級。
他來南城赴任已經整整半年。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出要來南城。
周硯京回答:“謝謝。不過這幾天正是交接的關鍵期,千頭萬緒,確實抽不開身,連吃飯睡覺都是擠時間。你過來,我恐怕也顧不上,反而怠慢了。等忙過這陣子再說吧。”
唐琬在那頭沉默了一下,語氣稍微淡了些:“行吧,你總是忙。媽今天還特意打電話提醒我,要多關心你。這可是你自己說不讓去的啊,回頭媽和叔叔問起來,你可得幫我說明情況,反正我的心意是盡到了。”
周硯京語氣依舊聽不出波瀾:“嗯,我會跟媽說的。”
他頓了頓,仿佛不經意地提起:“你最近也在忙那個‘居民公共健康服務中心項目’吧?我聽說,發改委高新處的齊副處長對這個項目很上心?”
電話那頭的氣息幾不可察地一窒。
唐琬維持着冷靜:“是啊,齊處長是分管領導,比較關心項目進展。怎麼了?”
“沒什麼,”周硯京的聲音聽起來依舊隨意,“只是提醒你,現在各方面都比較敏感,做事要格外謹慎,尤其是項目審批和資金使用上,一定要合規合法,經得起查。齊處長那邊,保持正常的工作往來就好,不要過分接近,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閒話。”他的話語非常含蓄,但每一個字都像燒紅了的針一樣扎在唐琬的心上。
唐琬幾乎是立刻回道:“我明白,我知道輕重!你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周硯京到底不希望她出大事。
她是周珩的母親。
他跟她並非在同一處工作,也只能提醒到這一步了。
項目審批和資金使用,是重點中的重點。
掛了電話,唐琬坐在沙發上,心跳如鼓。
周硯京模棱兩可的幾句話,便讓她如驚弓之鳥一般,心態都要崩了。
她驅車前往北城一處隱蔽的私人畫廊。
畫廊今晚沒有展覽,燈光幽暗,只有幾盞射燈孤寂地打在抽象的雕塑上。
空氣中彌漫着鬆節水和某種昂貴香氛混合的冷冽氣味。
齊峰早已等在最深處的休息室,這裏隔音極好,厚重的絲絨窗簾垂落,隔絕了外界。
見唐琬臉色蒼白地進來,他立刻上前擁住她:“怎麼了琬琬?他爲難你了?”
“他提到你了!”唐琬抓住他的手臂。
齊峰細心地遞給她一杯溫水,聲音溫柔:“琬琬,手這麼涼。先喝點水,定定神。他讓你受委屈了?”
這種站在她立場的安撫,讓唐琬心裏又暖又酸:“他就一句,輕飄飄的,問我項目,問你是不是很關心……峰哥,你確定我們之間所有的聯系,都避開了周家的人?所有的痕跡都處理幹淨了?”
“我發誓,絕對規避了!”齊峰捧起她的臉,“用的都是查不到關聯的中間渠道,見面也極其小心。他只不過在試探所有可能不穩定的因素。你別自亂陣腳。”
他說着,低頭親了親她冰涼的額頭,又覆上她微微顫抖的唇,試圖驅散她的恐懼。
“琬琬,天塌下來,我和你共同承擔。”他說。
聽着這句話,唐琬感受着他的溫度,看着他專注而溫柔的眼睛,一陣情緒涌上心頭。
權力場上的男人,哪個同他一般,次次放下身段哄人?
他在她面前總是做小伏低。
這不是愛,是什麼呢?
最初,她看上的是齊峰手中的審批權和他在發改委經營的關系網,是赤裸裸的互相利用。
可不知從何時起,是這個男人事無巨細的體貼,是他永遠在她焦慮時提供的情緒價值,讓她產生了深切的依賴。
這種依賴,混合着背叛周硯京帶來的暢快,以及齊峰在她面前表現的卑微的愛,形成了一種她無法割舍的、復雜的情感紐帶。
她反握住他的手,帶着一絲恍惚和遺憾,輕聲說:“峰哥,有時候我真想……如果當年,我父親給我介紹的人是你,該多好。”
這句話是她能說出的、最接近愛情的表白。
“琬琬啊,你那麼優秀,我哪裏配得上你。” 齊峰苦笑一下,“我家世普通,能給你的太少。周家……能給你的平台,是我這輩子都給不了的。我怎能累及你?再愛,也放在心裏。琬琬,你在我心裏是高不可攀的。這份高不可攀,絕不是來自於你的地位,而是你自身的優秀,你的人格魅力,你耀眼的自信。現在能這樣陪着你,我已經很知足了。真的。”
他越是自卑和懂事,越是一往情深,唐琬越是動容。
她對他幾乎是憐惜了……
她抬起另一只手,撫上他的臉,眼神迷離:“不,你很好。你溫柔,體貼,事事以我爲先……”
齊峰像哄孩子一樣拍着她的背:“在我這兒,你只是琬琬,只需要做你自己。”
唐琬緊緊回抱住他:“這個周末他仍然不回來,我們去一處私家湯池,好好放鬆放鬆。”
“好,聽你的。我這邊再介紹你認識幾個可靠的……” 齊峰說。
……
周硯京的辦公室從市政府搬到了市委大樓後。
連着幾日連軸轉,已經累得他精疲力盡,此刻只想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今天忙完公務還算早,離開市委大院時剛過七點,外面的天還沒有暗。
周硯京像往常一樣獨自駕車離開。
車子剛拐了個彎,等紅燈的間隙,路邊糾纏的兩個年輕男女吸引了他的注意。
男人低着頭一直都在認錯道歉,女孩雙手抱肘,姿態高傲。
地上扔着一捧玫瑰花,看着有些可憐。
女孩好像就是那天靠在他車門上打電話的那個,具體叫什麼他沒怎麼在意。
男人看樣子應該就是那天和她通話的那個出軌男。
女孩最近這幾天老是去六樓給他送文件資料,張遠開門的時候他無意中匆匆瞥見幾眼。
不曾想,下一刻,女孩直接一巴掌呼在了男人的臉上。
男人被打了個趔趄,站穩後依舊立在原地不動。
這女孩看着文文弱弱,力氣倒是蠻大。
綠燈亮了,周硯京看着窗外還在對峙的兩人,搖搖頭唇角微揚。
徑直離開了。
現在的年輕人談戀愛,真是越來越刺激。
他可能真的老了,實在無法理解年輕人的愛情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