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瑤華宮到乾清宮的路上,沈知意一邊走一邊在心裏打腹稿。
求人辦事,空着手去總是不好的,尤其求的還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
金銀珠寶他肯定不缺,而且顯得俗氣。
思來想去,沈知意覺得,還是帶點“實在”的東西比較好。
於是,她讓明玉提上了一個精致的紫檀木食盒。
裏面裝着她小廚房剛出爐不久,還冒着絲絲熱氣的奶酥卷和荷花酥,以及一壺用冰湃着的、酸甜解膩的桂花烏梅飲。
她想着,陛下批閱奏折勞心勞力,這個時候送點好吃又不太甜膩的點心,正是時候。
這叫想人所想,急人所急!
到了乾清宮外,福安早已得了通傳,正笑眯眯地等在殿外。
“貴妃娘娘金安。”
福安行禮,“陛下正在與謝大人、楚將軍議事,聽聞娘娘來了,特讓老奴在此迎候,請娘娘稍候片刻。”
沈知意心裏有點打鼓,面上卻端着得體的微笑:“有勞公公了。”
她示意明玉將食盒遞給福安身邊的小太監,“這是本宮小廚房做的一點心意,若是陛下與大人們議事勞累了,可用些墊墊。”
福安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笑容更真誠了些:“娘娘有心了,老奴定會呈報陛下。”
與此同時,乾清宮殿內。
容恒剛聽完楚荊關於京畿防務的匯報,謝知章則在一旁補充着對幾位官員任命的看法。
福安悄聲進來,低聲稟報:“陛下,沈貴妃娘娘在外求見,還……帶了點心食盒。”
容恒執朱筆的手微微一頓,抬起頭,劍眉幾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她來了?”
語氣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味。
這麼快就找上門了?
看來早上的請安,果然讓她坐不住了。
謝知章搖着折扇,笑着試探:“陛下,沈貴妃昨日剛入宮,今日就來面聖,莫非是後宮有何要務?”
他雖不知具體,但新貴妃初次主動求見,總不會是小事。
楚荊也露出些許關注的神色。
容恒將筆擱在硯台上,身體向後靠進龍椅,慵懶地扯了扯嘴角。
想起昨晚她那副懶散模樣,再結合今早瑤華宮按例舉行的請安,他心裏已猜到了七八分。
“能爲什麼事?”他語氣平淡,卻帶着篤定,“多半是覺得每日請安,擾她清夢了。”
那小丫頭,看着就不像個能勤快早起的。
謝知章聞言,眼中閃過促狹的笑意:“原來如此。那陛下是見,還是……如往常一樣打發了?”
以往也有妃嬪借故求見,大多被陛下以政務繁忙爲由回絕了。
容恒瞥了一眼殿門口方向,難得起了點心思。
他倒想看看,她會怎麼開這個口。
“你們先退下吧。”他淡淡道。
謝知章&楚荊:“……”
倒是打發了,不過是打發的他倆。
“臣等告退。”
謝知章和楚荊躬身退出。
經過殿外時,謝知章目光掃過那食盒,又見沈知意規規矩矩站着等候,眼中笑意更深,對着她禮貌頷首,這才與楚荊一同離去。
沈知意被福安請進殿內時,心裏還有點小緊張。
她規規矩矩地行了大禮:“臣妾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平身。”
容恒的聲音依舊帶着那份特有的不鹹不淡的調子,“愛妃此刻過來,所爲何事?”
他故意不問食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沈知意站起身,偷偷抬眼飛快地瞄了容恒一眼。
他今天穿着明黃色的常服,比昨晚那身玄色少了幾分冷峻,多了幾分帝王的雍容,只是眉眼間那份疏離感依舊存在。
他正看着她,目光平靜,卻仿佛能洞察人心。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開門見山,但語氣要足夠委婉懂事。
“回陛下,臣妾今日晨起,接受了各宮姐妹的請安。”
她頓了頓,觀察了一下容恒的神色,見他沒什麼表示,才繼續道,“德妃姐姐體恤,提出要將協理六宮之權交還於臣妾。臣妾深感惶恐……”
她將自己擺在了一個謙遜、惶恐、生怕做錯事的位置上,委婉表達了不想接手宮權的想法。
容恒聽着,指尖輕輕敲着桌面,不置可否。
果然是爲了請安的事鋪墊。
他倒是要看看,她能繞多大圈子。
“所以?”
他語氣平淡,逼她直入主題。
沈知意心一橫,說出了核心訴求,但依舊努力顯得很爲六宮考慮:“所以……臣妾懇請陛下,允準德妃與淑妃二位姐姐繼續協理六宮。臣妾能力有限,不敢擔此重任。”
沈知意偷偷抬了抬頭,看着他沒什麼變化的臉色,心一橫就直接說出來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而且……臣妾想着,每日請安,姐妹們早起辛苦,聚在一起也不過是說些閒話,實在有些耗費精神。若是能……若是能將這每日請安,改爲五日,或者……十日一次?讓姐妹們都能多歇息片刻,養足精神,豈不更好?”
她終於說出來了!
沈知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容恒,充滿了期待。
容恒看着她那努力裝出“我是爲大家好”實則“我就是想睡懶覺”的小模樣,心底那點笑意幾乎要壓不住。
他故意沉默了片刻,看着她從期待變得有些忐忑,才慢悠悠地開口:
“愛妃……”
他拖長了語調,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着一絲洞悉一切的玩味,“你說了這麼多,究竟是不想要宮權,還是……單純不想早起?”
沈知意:“!!!”
被……被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