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那年,我被趕出家門。
是父親的忘年交弟弟撿到了我,他把滿身鞭痕的我帶回了孔家。
後來又用了六年的時間教會了我:“所有的愛都是自愛的延伸。”
他克己復禮,莊重自持,是港島所有名媛都趨之若鶩的存在,可偏偏他愛上了我,他托舉着我成長,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了我。
一步一步地教會我怎麼愛上自己。
他讓我放下自卑,開始正視自己的光芒。
他說:“外面的風雨都由我來替你擔着,你只管往前走。”
孔維寧幾乎把這一生所有的精力、最濃烈的愛意都毫無保留地交付給了我。
可偏偏二十三歲這年,在他準備向我求婚的前三個小時,我確診了胃癌。
與此同時,一條匿名視頻讓我徹底慌亂無措地縮回了自己脆弱的盔甲裏。
孔維寧坐在酒吧卡座,旁邊的女孩是我同母異父的妹妹。
“你準備向李舒願求婚了,那我怎麼辦?”女孩紅了眼問。
他沒看她,語氣淡淡:“我承認,我給不了她一張結婚證,可我能給她的都會給她,愛、金錢、地位、名聲,她只要開口,我都統統給她。”
“我答應會娶你,那就是會娶你。”
“所以你想讓李舒願當情婦?”女孩不可置信。
孔維寧沒回答,也或許答了。
但當時我實在沒勇氣繼續往下看,顫抖着指尖退出了界面,喉間腥甜噴涌而出。
從此消失七年。
後來因爲靶向藥,京市意外重逢,孔維寧怨恨我當年的不辭而別,冷眼旁觀地看着我被迫一杯又一杯地喝烈酒。
喝到最後吐血,雙手連拿藥的力氣都沒有,孔維寧依舊無動於衷。
他兄弟調侃:“再喝就死人了,你以前不是最疼她了嗎?”
孔維寧瞥了我一眼,冷笑:“最好是真的死了。”
那刻,我終於釋懷。
我不怨誰,這都是我應得的報應。
七年抗癌,十六年抗抑,最終我在離開的路上遇到流浪漢,慘死在了街頭。
瀕臨死亡時,我的腦海裏仍舊是孔維寧當年牽住我手的模樣。
只是不曾想,再睜眼。
我回到了十七歲那年。
滿背的鞭痕疼得我窒息,這次孔維寧朝我伸出手時,我拒絕了。
“你說什麼?”孔維寧一愣。
我抬眸望向他,語氣堅定:“我說,我不要。”
孔維寧氣笑了,他握着長柄傘的手不再向我傾斜,而是任由細雨密密麻麻地落到我的身上。
很快,我後背被鞭子抽爛的衣服和皮肉都瞬間變得黏膩了起來。
淡淡的血腥味飄在空間。
他沉默了許久,似乎在等我重新開口。
但我只是平靜地越過他,往巷子口的方向走去。
他沒跟上來,而是眸子微眯,盯着我的背影,輕嘲道:“李舒願,人要有骨氣沒錯,可也得分時候,現在跟我犟,有意思?”
“還有,你當我真的很願意管你嗎?”
我腳步一頓,垂落的雙手指間微顫,抬起頭時,眼前除了孔維寧停在巷口的黑色轎車打着前燈,整條巷子,只有一盞燈泡在忽明忽滅地亮着。
港島這樣的巷子很多。
前世我從李家被趕出來後,就那麼漫無目的地走着,學校的同學和我說,這裏的青旅最便宜,我就往這頭走來。
可我沒想到會遇到孔維寧,哪怕後來,我也沒問過,孔維寧爲什麼會來到這裏。
“所以,你爲什麼來?”半晌,我聽到自己沙啞的嗓音問。
孔維寧沒出聲,他邁開步子向我走來,幹淨的皮鞋踩在泥濘的地裏,發出溼重的悶響。
在他將要靠近我時,我止不住屏住了呼吸。
頭頂重新出現了那把長柄黑傘,擋住了落在我身上的細雨。
孔維寧俯身微微湊近我,我攥緊了衣角,控制着微妙變化的情緒,安撫着自己,只是要個答案而已,可突然,我耳邊傳來一聲很輕的笑。
接着,孔維寧說:“不重要,但我給你重新選的機會。”
“李舒願,跟我走,或者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