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兩塊錢買了張假刮刮樂。
老公陳嶼刮開後,看到那串僞造的千萬數字,欣喜若狂。
“老婆,我們發財了!我們終於可以換大房子了!”
可下一秒,他眼神躲閃地看着我,說:“青青,我們……離婚吧。”
他說,爲了規避風險,這筆錢必須是他的婚前財產。
我看着他和他媽臉上毫不掩飾的貪婪,笑了。
原來,七年的感情,抵不過一張兩塊錢的紙。
“冉青,你快來看!快來!”
陳嶼的嗓音因爲極度的興奮而破了音,像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公鴨。
我端着剛切好的西瓜從廚房走出來,故作驚訝地看着他:“怎麼了?一驚一乍的。”
他舉着手裏那張小小的卡片,整張臉因爲充血而漲得通紅,眼睛裏迸發出的光芒,是我從未見過的炙熱。
“中……中獎了!老婆!我們中獎了!”他語無倫次地撲過來,一把將我緊緊抱住,力氣大得幾乎要將我的骨頭勒斷,“一千萬!整整一千萬啊!”
我被他抱在懷裏,鼻尖縈繞着他身上熟悉的汗味,心裏卻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這張刮刮樂,是我昨天路過彩票店,花兩塊錢買的。當然,是假的。
上面的中獎號碼和圖層,是我拜托做設計的朋友,花了五十塊錢“私人訂制”的。
我只是想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給平淡如水的生活增添一點漣-漪。或者說,我想給自己七年無悔的付出,找一個最後的,安心的答案。
我和陳嶼是大學同學,從校園到婚紗,我們一起走過了七年。
畢業後,我們留在了這個一線城市打拼。爲了攢夠首付,我一天打三份工,早出晚歸。而陳嶼,他說他一個男人,要有事業心,不能被眼前的蠅頭小利束縛。於是他心安理得地拿着我給的生活費,在家“專心”考公考編,一考就是三年。
三年來,他屢戰屢敗,心氣卻越來越高,總覺得是懷才不遇。
我勸他,先找份工作,我們一起努力。
婆婆王秀蓮立刻就從老家殺了過來,指着我的鼻子罵:“我兒子是天生的富貴命,是幹大事的人!你個掃把星,天天讓他出去奔波,是想累死他嗎?沒用的東西,連個蛋都下不來,還好意思指使我兒子!”
那些刻薄的話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陳嶼只是在一旁沉默地抽着煙,眉頭緊鎖,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最後,還是我妥協了。我咬着牙,更加拼命地賺錢。白天在公司做行政,晚上去餐廳端盤子,周末還去做家教。
終於,我們攢夠了首付,買下了這個六十平米的小房子。
我以爲,有了家,一切都會好起來。
陳嶼也確實找了份工作,在一家小公司做銷售。可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每個月拿着微薄的底薪,還總抱怨工作太累,沒有前途。
家裏的房貸、水電、日常開銷,幾乎都是我在支撐。
我累得像個陀螺,他卻每天下班回來就躺在沙發上打遊戲,嘴裏念叨着:“老婆,辛苦了,等我將來發了財,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
“發財”,成了他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朋友姜萊不止一次地勸我:“冉青,你清醒一點!陳嶼就是個被他媽慣壞了的巨嬰,純粹是在吸你的血!你圖他什麼?”
我圖什麼?
我圖我們七年的感情,圖他曾經在大學時,爲了給我買一杯奶茶,會跑遍半個校園。
我總覺得,他只是暫時被現實磨平了棱角,只要給他一個機會,他還是那個我深愛着的,願意爲我付出一切的少年。
現在,這個“機會”,我親手遞到了他面前。
“老婆,你快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夢?”陳嶼捧着我的臉,激動地親了又親,“我們真的要成爲千萬富翁了!”
我看着他因爲狂喜而有些扭曲的臉,心裏的那點火苗,正在一點點地熄滅。
“是啊,發財了。”我輕聲說,“你想怎麼花?”
“怎麼花?”他愣了一下,隨即大手一揮,豪氣幹雲,“當然是先換個大房子!換個帶超大露台的江景房!再買一輛寶馬!不,買保時捷!老婆,你以後再也不用上班了,就在家當闊太太,我養你!”
他描繪着美好的藍圖,眼睛裏閃爍着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就在這時,婆婆王秀蓮從房間裏沖了出來,她顯然是聽到了動靜。
“什麼千萬富翁?阿嶼,你說什麼?”
陳嶼興奮地把那張刮刮樂遞到她面前:“媽!我們中了一千萬!”
王秀蓮一把搶過刮刮樂,湊到老花鏡下仔細地看了又看,那雙渾濁的眼睛瞬間迸發出貪婪的光芒。
“天呐!老天開眼了!我兒子果然是富貴命!”她激動地拍着大腿,一把將陳嶼拉到身邊,警惕地瞥了我一眼。
那個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即將和他們爭搶財產的外人。
我心頭一涼。
“媽,你別激動。”陳嶼安撫着他媽,眼睛卻一直沒離開那張刮-刮樂,仿佛那是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
“我能不激動嗎?”王秀蓮的聲音陡然拔高,她死死地攥着那張紙片,像是攥住了全家的命脈,“阿嶼,這錢……這錢是怎麼中的?”
“是冉青買的刮刮樂。”陳嶼隨口答道。
王秀蓮的臉色瞬間變了,她看我的眼神更加不善:“她買的?那這錢……”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我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這對母子,像是在看一出早已寫好劇本的荒誕戲劇。
陳嶼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臉上的狂喜慢慢褪去,取而代,眼神復雜。
終於,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心全是汗,黏膩得讓我惡心。
“青青,”他開口了,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們……我們先去把這個獎兌了。然後,你看……我們是不是……辦個手續?”
我看着他,明知故問:“辦什麼手續?”
他的眼神開始躲閃,不敢與我對視,聲音也低了下去:“就是……就是離婚的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