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風裹着蟬鳴卷進教室,窗簾被淺藍色的布條系着,還是被吹得晃了晃,帶起一陣細碎的布料摩擦聲。夜梔夏握着筆的手頓了頓,筆尖在數學練習冊的幾何圖形上洇出一小團墨漬。她皺了皺眉,抽過一張草稿紙蓋住,目光才慢悠悠地飄向窗外。
教學樓外的香樟樹長得枝繁葉茂,濃綠的葉子被午後的陽光曬得發亮,葉隙間漏下的光斑落在操場的塑膠跑道上,隨着風輕輕晃動。不遠處的籃球架下,幾個男生正勾肩搭背地走過,隱約能聽見他們說笑的聲音,混着樹上連綿不絕的蟬鳴,織成了獨屬於盛夏的喧囂。
夜梔夏的指尖無意識地在練習冊封面上劃着圈,心裏盤算着放學要去小賣部買一支紅豆味的冰棒,身後突然傳來同學的輕拍聲。她轉過頭,同桌林曉星擠眉弄眼地遞過來一顆橘子糖:“喏,我媽新買的,超甜。”
夜梔夏笑着接過,指尖剛碰到糖紙,講台方向就傳來了清脆的敲擊聲。
“安靜一下。”班主任陳老師抱着教案,敲了敲講台桌,教室裏瞬間靜了下來,只剩下窗外的蟬鳴還在不知疲倦地聒噪着。夜梔夏趕緊坐直身子,把橘子糖塞進校服口袋裏,抬頭看向講台。
陳老師的身邊,還站着一個男生。
他穿着和他們一模一樣的藍白相間的校服,洗得發白的布料穿在他身上,卻襯得身形格外挺拔。男生的頭發是利落的短發,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微微翹起,露出光潔的額頭。他微微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側臉的線條幹淨又流暢,像是被精心勾勒過的畫。
“這位是新轉來的同學,叫終翎然。”陳老師側身讓開一步,露出男生的全貌,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剛從城南一中轉過來,大家以後要互相幫助。”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來,夜梔夏跟着拍了拍手,視線落在男生的臉上。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忽然抬起頭,目光輕輕掃過全班。那雙眼睛生得很好看,瞳孔是深棕色的,眼尾微微上挑,看向人時,帶着一種漫不經心的溫和。
終翎然往前站了一步,微微頷首,聲音清冽得像山澗的泉水,淌過午後燥熱的空氣:“大家好,我叫終翎然。”
話音落下,教室裏安靜了兩秒,緊接着,不知是誰先起的頭,掌聲忽然變得熱烈起來,還有女生忍不住小聲議論:“他長得好帥啊。”
夜梔夏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趕緊低下頭,假裝去看練習冊上的題目,耳朵卻有點發燙。
陳老師笑着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低頭翻了翻手裏的花名冊,沉吟片刻:“班裏的空位……夜梔夏旁邊剛好有個位置,終翎然,你就坐那裏吧。”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面,全班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到夜梔夏身上。她的臉倏地紅透了,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凳子,手忙腳亂地把堆在空位置上的練習冊和草稿紙抱起來,給新同桌騰出地方。
腳步聲由遠及近,帶着一點陽光曬過的青草氣息。夜梔夏的頭埋得更低了,能看到一雙白色的帆布鞋停在她的課桌旁。
男生微微彎腰,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敲了敲她的桌面,聲音裏帶着一點笑意:“你好,我是終翎然。”
夜梔夏猛地抬起頭,撞進他含笑的眼眸裏。那雙眼睛裏盛着窗外的藍天和白雲,還有她泛紅的臉頰。她愣了愣,握着筆的手緊了緊,才慌忙點頭,聲音細若蚊呐:“你、你好,我是夜梔夏。”
終翎然挑了挑眉,像是覺得她的樣子有點可愛,他沒多說什麼,只是放好肩上的書包,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動作輕緩,沒有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響。
旁邊的夜梔夏卻有點坐立不安,手裏的筆在指尖轉了半圈,沒捏住,眼看着就要掉在地上。她“呀”了一聲,慌忙去接,卻慢了一步。
終翎然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了一下,筆杆穩穩地落回她的掌心。他的手指微涼,不經意間碰到了她的指尖,像一道電流竄過。
“謝謝。”夜梔夏的臉更紅了,趕緊縮回手,低頭盯着自己的練習冊,不敢再看他。
“不客氣。”終翎然笑了笑,沒再說話,只是轉過頭,看向窗外。
夜梔夏偷偷抬眼,瞥見他的側臉。陽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不知道在看什麼,看得很專注。
窗外的蟬鳴依舊聒噪,香樟樹的影子在窗玻璃上晃來晃去,風卷着夏末的熱氣吹進來,帶着橘子糖的甜香。夜梔夏看着身旁男生的側臉,忽然覺得,這個蟬鳴不止的夏天,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