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塞巴斯蒂安的電話像一枚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在以寧心中蕩開層層不安的漣漪。

她一夜未眠。

凌晨四點的巴黎,天空是渾濁的深藍色,遠處傳來垃圾車收運的沉悶聲響。以寧裹着毯子坐在窗邊,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光映在她蒼白的臉上。

她搜索了塞巴斯蒂安·莫羅的名字。

“棱鏡”畫廊主,四十二歲,裏昂人。藝術史博士出身,十年前在瑪黑區開設畫廊,以挖掘具有爭議性的新銳藝術家聞名。商業上不算最成功,但口碑兩極——有人贊他是真正的藝術冒險家,有人罵他是故弄玄虛的投機者。

社交媒體上最新的一條動態是一周前,他和季昀在畫廊後院的合影。配文:“準備迎接一場關於‘邊界’的風暴。”

評論區的藝術圈人士紛紛留言期待。

看起來一切正常。

但那個深夜電話裏的語氣,那種壓低聲音說“外部因素”、“風險”的謹慎,絕不只是藝術圈的常規預警。

以寧關掉網頁,手指無意識地敲擊桌面。她想起季昀畫室裏那幅瑞士莊園的畫,想起他記裏那些奇怪的記錄,想起他表白時說的“我怕以後沒機會了”。

所有這些碎片,此刻都在塞巴斯蒂安的電話裏找到了聚焦點。

她拿起手機,手指懸停在霍臨淵的號碼上——那個她只撥通過一次的號碼。但最終,她沒有按下去。

他說過,不要主動聯系,除非緊急。

而她現在有的只是猜測和不安,算不上緊急。

窗外天色漸亮,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以寧做了決定:去見塞巴斯蒂安,聽他說什麼,然後再做判斷。

九點四十分,她抵達瑪黑區rue Vieille du Temple街。“棱鏡”畫廊坐落在一棟十七世紀建築的一層,黑色鑄鐵大門上沒有任何標識,只有門旁牆上一塊小小的黃銅牌匾,刻着畫廊名字。

門虛掩着。

以寧推門進去,風鈴聲清脆。內部空間比她想象中更開闊,白色牆面,混凝土地板,高挑的天窗灑下柔和的自然光。此刻展廳空蕩蕩,幾件大型裝置作品被白布覆蓋,像沉默的巨人。

“溫小姐?”

一個穿着深灰色西裝的男人從裏間走出。四十出頭,棕色卷發在腦後扎成一個小髻,戴一副細框眼鏡,氣質儒雅中帶着一絲藝術家的不羈。

“塞巴斯蒂安先生?”以寧點頭致意。

“請進辦公室談。”他示意,笑容職業化,“咖啡?茶?”

“不用了,謝謝。”

辦公室在畫廊深處,三面牆都是頂天立地的書架,塞滿了藝術書籍、展覽畫冊和卷起的圖紙。唯一一面空牆上掛着一幅巨大的抽象畫,狂亂的筆觸像是要把顏料直接甩進觀者眼裏。

塞巴斯蒂安在辦公桌後坐下,示意以寧坐在對面的扶手椅上。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以寧面前。

“這是什麼?”以寧沒有碰。

“一份背景調查報告。”塞巴斯蒂安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顯出疲態,“關於最近在季昀身邊出現的一些人。”

以寧的心髒收緊。她翻開文件。

第一頁是幾張偷拍照片,主角是一個亞洲面孔的中年男人,穿着得體,出現在季昀工作室附近的咖啡館、畫廊開幕式現場,甚至有一次在塞納河邊,與季昀有過短暫交談。照片下方有標注:林崇明,新加坡籍,表面身份是私人藝術顧問,實際與東南亞多家地下拍賣行有長期。涉嫌多起藝術品走私和洗錢案件,但從未被定罪。

“這個人三周前開始接近季昀。”塞巴斯蒂安的聲音很平靜,“以‘潛在收藏家’的身份,對‘邊界’系列表現出異乎尋常的興趣。他開出的價格遠超市場價,但要求季昀提供所有畫作的創作背景資料,包括靈感來源、實地采風地點等等。”以寧的手指停在照片上。林崇明站在季昀工作室樓下的街角,抬頭望着窗戶,側臉線條冷硬。

“季昀知道這些嗎?”她問。

“我提醒過他。”塞巴斯蒂安苦笑,“但他……你知道藝術家的脾氣。他說創作不能被這些陰謀論束縛,而且對方開的價格能讓他三年不用爲生計發愁。”他頓了頓,“直到前天晚上,林崇明提出了一個新要求。”

以寧抬頭看他。

“他想要那幅瑞士莊園的畫。”塞巴斯蒂安一字一句地說,“不是買,是‘借閱研究’。他說那幅畫的構圖讓他想起某位已故大師的遺作,想帶回去做比對分析。”

辦公室裏的空氣凝固了。

“季昀拒絕了嗎?”以寧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緊。

“拒絕了。但對方很堅持,甚至暗示如果不,可能會采取‘其他方式’獲取信息。”塞巴斯蒂安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嚴肅,“溫小姐,我辦畫廊十幾年,見過各種藏家、投機客、甚至黑市掮客。但這個林崇明……他不一樣。他背後的勢力,不像是單純的藝術犯罪集團。”

“那你爲什麼告訴我這些?”以寧直視他,“我只是策展顧問,這些安全問題應該由畫廊處理,或者報警。”

塞巴斯蒂安靜靜看了她幾秒。

“因爲林崇明問的不僅僅是畫。”他緩緩說,“他反復問季昀,是否認識‘溫小姐’——也就是你。他問你們到什麼程度,問你平時出入哪些場所,問你和霍氏集團有沒有關聯。”

寒意順着脊椎爬上來。

“霍氏集團”四個字,像鑰匙一樣打開了所有疑團的鎖。

季昀的畫、林崇明的追問、霍臨淵的保護系統、還有遠在南城那些她尚不清楚的風暴——所有這些線索,終於在這一刻交匯。

“你和霍臨淵先生是什麼關系,我不問。”塞巴斯蒂安的聲音壓得更低,“但我在這個圈子有些消息渠道。霍家最近不太平,二房那位霍振先生,正在用各種手段給他的侄子施壓。而藝術品市場……常常是資金流動和情報交換的灰色地帶。”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着外面安靜的街道。

“我告訴季昀,展覽可能要推遲,或者換個更低調的場地。但他不同意。他說‘邊界’系列必須按時展出,這是他的突破之作。”塞巴斯蒂安轉身,“溫小姐,你是他信任的者。如果可以,請你勸勸他。有些風險,不值得冒。”

以寧合上文件,站起身。

“我會和季昀談。”她說,“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塞巴斯蒂安先生,你爲什麼要這麼幫忙?你完全可以解除和季昀的合同,避免惹上麻煩。”

畫廊主笑了笑,那笑容裏有種藝術商人特有的復雜。

“兩個原因。”他說,“第一,我相信季昀是真正的天才,他的作品值得被看見。第二……”他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厚重的展覽畫冊,翻開其中一頁,推到以寧面前。

那是一張黑白照片,年輕的塞巴斯蒂安站在一位白發老人身邊,兩人身後是一幅巨大的油畫。

“這是我導師,安德烈·杜蘭德。二十年前,他的回顧展在籌備期間遭到不明勢力破壞,多幅關鍵作品被盜,保險理賠陷入僵局,展覽最終取消。”塞巴斯蒂安的聲音裏有種深沉的痛楚,“導師在那之後一蹶不振,三年後去世。警方調查多年無果,但圈內人都知道,他是得罪了某些不該得罪的人。”

他指着照片裏那幅畫:“那幅畫的主題,是揭露二戰期間某些瑞士銀行家與納粹的歷史。而當年試圖阻止展覽的,就有那些銀行家後代控制的基金會。”

以寧看着照片,又看看眼前的塞巴斯蒂安,忽然明白了。

“所以你現在幫助季昀,也是在完成對導師的某種……”

“救贖。”塞巴斯蒂安替她說出這個詞,“我不想再看到有才華的藝術家,因爲觸及了某些人的秘密而被摧毀。”他停頓,“而且,我欠霍臨淵先生一個人情。三年前,我的畫廊遭遇財務危機,是他通過一個匿名基金會提供了過渡貸款。”

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嚴絲合縫。

以寧離開畫廊時,已經是上午十一點。陽光正好,瑪黑區的石板路反射着溫暖的光,街邊咖啡館坐滿了悠閒的客人。這浮華的表象下,卻涌動着暗流。

她拿出手機,給季昀發信息:

“今天有時間見面嗎?關於展覽,有些新想法想和你聊聊。”

季昀很快回復:

“下午三點,工作室見?我正好想給你看新改的一幅畫。”“好。”

發完信息,以寧站在街邊,看着車流人流。她需要一個清晰的思路,需要把所有這些信息消化、整合,然後決定下一步該怎麼做。

手機忽然響起,是視頻通話邀請。

屏幕上跳出的名字讓她愣住——陸晚意。

她接通,閨蜜明媚的臉龐占滿屏幕,背景是機場的嘈雜聲。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陸晚意戴着誇張的墨鏡,聲音活力四射,“本小姐提前到巴黎了!剛下飛機,快說你在哪兒,我打車過去找你!”

以寧一時沒反應過來:“你……不是下周才來嗎?”

“計劃趕不上變化嘛!”陸晚意把鏡頭轉向身邊,地上放着兩個巨大的行李箱,“我媽非讓我早點來,說給你帶的醬鴨、臘腸再放要壞了。還有,我逃了個無聊透頂的家族飯局——你絕對猜不到飯局上有誰!”

“誰?”

“顧、文、軒。”陸晚意一字一頓,墨鏡滑到鼻尖,露出翻到天際的白眼,“還有霍家那個二叔,霍振。兩個人一唱一和,惡心得我飯都吃不下。所以本小姐一拍桌子,當場訂了最早的機票,投奔你來了!”

以寧的心髒重重一跳。

“你現在在戴高樂機場?”

“T2航站樓,星巴克門口。快,給我個地址,我要先放行李,然後我們找個地方大吃一頓——飛機餐簡直不是人吃的!”

半小時後,以寧在公寓樓下等到了出租車。車門打開,陸晚意像一只花蝴蝶般撲出來,緊緊抱住她。

“想死你了寶貝!”

熟悉的香水味,熟悉的擁抱力度,熟悉的咋咋呼呼。一瞬間,以寧幾乎要落下淚來。這是她在巴黎兩年多,第一次有親人般的朋友從家鄉來到身邊。

陸晚意鬆開她,上下打量:“瘦了,但更好看了。巴黎的水土果然養人——不對,你這黑眼圈怎麼回事?昨晚沒睡好?”

“先上樓吧。”以寧幫她拎起一個箱子。

公寓裏,陸晚意像巡視領地般轉了一圈,最後癱在沙發上,長舒一口氣:“終於活過來了。十二個小時的飛機,我的腰都要斷了。”

以寧給她倒了杯水,在她對面坐下。

“說說吧,”陸晚意坐直身體,表情認真起來,“剛才在電話裏不方便。顧文軒和霍振,他們那個飯局,到底怎麼回事?”

“你先說你知道的。”以寧輕聲說。

陸晚意喝了口水,組織語言。

“飯局是我爸組的,說是商務交流,其實是想撮合顧家和我們在新能源上的。”她撇撇嘴,“顧文軒這半年爬得很快,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把他大伯哄得團團轉,現在顧家很多實權業務都交給他了。飯桌上,他全程都在捧霍振,說什麼‘霍二叔才是真正懂得傳統與創新平衡的企業家’,暗戳戳貶低霍臨淵‘手段太過激進,不懂留餘地’。”

以寧的手指收緊。

“霍振就順杆爬,說臨淵畢竟年輕,在海外待久了,不懂國內的人情世故。”陸晚意模仿着霍振那種故作深沉的語氣,惟妙惟肖,“然後話鋒一轉,開始問起你。”

以寧抬眼:“問我什麼?”

“問你什麼時候回國,問你在巴黎學得怎麼樣,還假裝無意地說‘聽說以寧和臨淵從小感情就好,現在還有聯系嗎’。”陸晚意冷笑,“我當場就懟回去了,我說‘霍二叔這麼關心晚輩私事啊?要不我把我最近新交的男朋友也跟您匯報匯報?’”

以寧忍不住笑了。這就是陸晚意,永遠直接,永遠護短。

“然後呢?”

“然後我爸瞪我,顧文軒打圓場,霍振就笑,說‘晚意還是這麼有個性’。但以寧,我跟你說——”陸晚意傾身向前,壓低聲音,“我離席去洗手間的時候,在走廊聽見顧文軒和霍振在露台邊說話。雖然聽不清全部,但我聽到了你的名字,還有‘巴黎’、‘畫展’、‘季昀’這幾個詞。”

以寧的血液幾乎要凝固。

“你確定?”

“百分之百。”陸晚意表情嚴肅,“顧文軒說‘那邊已經安排人了’,霍振說‘要小心,臨淵那孩子警覺性很高’。然後他們看見我,就立刻不說了。”

房間裏安靜得可怕。

窗外的巴黎街景依舊明媚,但以寧只覺得寒冷刺骨。塞巴斯蒂安說的林崇明,陸晚意聽到的對話,季昀那幅畫,還有霍臨淵這些年的沉默保護——所有這些,都在指向同一個真相:

她早就被卷入了風暴中心,只是霍臨淵用他的方式,爲她撐起了一把傘。

而現在,這把傘的邊緣,已經開始漏雨。

“以寧?”陸晚意擔憂地碰了碰她的手,“你臉色好差。是不是……在巴黎也發生了什麼?”

以寧沉默了很久,然後緩緩開口,把畢業展破壞事件、霍臨淵的暗中相助、季昀的畫展邀約和那幅瑞士莊園的畫、塞巴斯蒂安的警告,全部告訴了陸晚意。

她沒有提霍臨淵的多重身份,也沒有提那些最深的秘密。但僅僅是這些,已經讓陸晚意聽得目瞪口呆。

“我的天……”陸晚意捂住嘴,“所以顧文軒這個王八蛋,真的和霍振勾結,還想從巴黎這邊對你下手?通過那個季昀?”

“還不能完全確定。”以寧強迫自己冷靜,“但可能性很大。”

“那你還不趕緊告訴霍臨淵!”陸晚意急得站起來,“讓他把這些人都收拾了!他肯定有辦法的!”

“他會知道。”以寧輕聲說,“他一定早就知道了。”

所以才有那些安保升級,所以才有艾倫的出現,所以才有他深夜趕來又沉默離開的復雜姿態。他不是不知道危險,他是在用他的方式應對,同時試圖讓她遠離這一切。

陸晚意重新坐下,表情復雜地看着以寧。

“寶,”她輕聲說,“你真的很勇敢。如果是我,可能早就買張機票逃得遠遠的了。”

“我不是勇敢。”以寧搖頭,“我只是……厭倦了被蒙在鼓裏,厭倦了被當成需要保護的小孩。如果風暴一定要來,我寧願看着它來,而不是在毫無準備的時候被卷走。”

陸晚意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好,那我們一起面對。”她眼睛亮起來,“我這趟來得正好。你需要一個幫手,一個他們不熟悉、不在計劃內的變量。本小姐在巴黎玩上一個月,倒要看看這些牛鬼蛇神能翻出什麼花來!”

以寧終於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晚意,謝謝你。”

“謝什麼謝!咱倆誰跟誰!”陸晚意跳起來,“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先去吃飯!我要吃正宗的法餐,吃可麗餅,吃馬卡龍!吃飽了才有力氣打仗!”

兩人換了衣服出門。陸晚意堅持要去塞納河畔那家能看到巴黎聖母院全景的餐廳,說是“儀式感很重要”。

午餐時間,餐廳人滿爲患。她們等了一會兒才有靠窗的位置。點完菜,陸晚意興奮地拍照,以寧則看向窗外。

四月的塞納河波光粼粼,遊船緩緩駛過,遊客的笑聲隨風飄來。對岸的巴黎聖母院腳手架尚未完全拆除,但已經能看見修復後的輪廓,倔強地矗立在天空下。

這座城市的美麗如此脆弱,卻又如此堅韌。

就像生活本身。

“對了,”陸晚意拍完照,忽然想起什麼,“沈清瀾最近和霍臨淵徹底沒聯系了,你知道嗎?”

以寧轉頭:“怎麼突然提她?”

“飯局上霍振還試探來着,說‘清瀾那孩子巡演快結束了,聽說臨淵還特意包場支持’。我當時差點笑出聲——包場是真,但那是三個月前的事了,而且是以霍氏集團的名義,給員工的文化福利,跟沈清瀾本人半毛錢關系沒有。”陸晚意切着面包,“沈清瀾自己後來在采訪裏澄清過,說和霍臨淵只是世交家的兄妹情,讓大家不要過度解讀。但有些人就是選擇性失明。”

以寧想起成人禮那晚的誤會。那些她以爲的親密,那些她自我折磨的想象,原來在別人眼中,是另一番模樣。

“所以,”陸晚意湊近,眼睛亮晶晶的,“你和霍臨淵到底怎麼回事?別跟我說只是兄妹,我可不信。”

菜上來了,油焗蝸牛的香氣彌漫開來。以寧看着盤中精致的食物,輕聲說:

“我不知道,晚意。我只知道,他在我生命裏太久了,久到已經成爲我的一部分。而我對他來說……可能只是需要保護的責任。”“責任?”陸晚意誇張地挑眉,“拜托,霍臨淵那種人,如果只是責任,他會做到這個程度?派保鏢,送絕版書,在你作品被破壞時一夜之間搬來雷諾大師?以寧,你太小看自己在他心裏的分量了。”

她喝了口紅酒,繼續說:“我跟你說實話,圈子裏很多人怕霍臨淵,但也很多人佩服他。他接手霍氏這幾年,雷厲風行,手腕強硬,但從來不屑於玩陰的。霍振爲什麼恨他?因爲霍臨淵把他那些見不得光的生意全斷了,把他養的那些蛀蟲全清了。這樣的人,你覺得他會浪費時間在一個‘只是責任’的人身上嗎?”

以寧沒有回答。她想起霍臨淵說“你是我想放在陽光下”時的眼神,想起他遞來藥膏時指尖的溫度,想起那枚刻着北極星的吊墜。

也許陸晚意是對的。

也許她一直誤解了他的沉默。

“哎呀,先不想這些!”陸晚意舉起酒杯,“來,慶祝本小姐成功逃離無聊飯局,投奔自由巴黎!杯!”

“杯。”

酒杯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午餐在輕鬆的氣氛中進行。陸晚意講了南城半年來各種八卦,誰家聯姻破裂,誰家私生子認祖歸宗,誰家失敗差點破產。以寧聽着,恍如隔世。那些曾經構成她全部世界的人和事,現在聽起來像另一個維度的故事。

結賬時,侍者送來了甜品——兩份焦糖布丁,但其中一份旁邊多了一小束薰衣草。

“這是?”以寧問。

“一位先生送給兩位美麗小姐的。”侍者微笑,指向餐廳另一側。以寧順着方向看去,心髒驟然停跳。

靠牆的角落位置,一個男人正起身離開。他穿着深色風衣,側臉線條冷硬,步伐很快,轉眼就消失在餐廳門口。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她認得那個背影。

霍臨淵。

他也在巴黎。而且,就在離她不到三十米的地方。

“怎麼了?”陸晚意察覺她的異樣。

“……沒什麼。”以寧收回視線,看着那束薰衣草,花瓣上還帶着水珠,“可能認錯人了。”

但她知道不是。

就像她知道,那些看似偶然的“痕跡”,從來都不是偶然。

他是深海,沉默,深邃,看似平靜無波。

但她終於開始看見,在那片深海之下,涌動着怎樣的暗流與溫度。

離開餐廳時,夕陽正把塞納河染成金色。陸晚意挽着以寧的手臂,嘰嘰喳喳說着晚上的計劃。以寧應和着,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掃過街角、車流、對岸的橋洞。

她在尋找那個身影。

雖然沒有找到,但她知道,他就在某處。

就像北極星,在白不可見,卻始終在天空中,指引着方向。而她現在要做的,是學會在陽光下辨認星辰,學會在平靜中聽見暗涌,學會在保護中長出自己的力量。

手機震動,是季昀的信息:

“抱歉以寧,下午臨時有事,我們改到明天上午十點可以嗎?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以寧回復“好”,然後抬頭,望向巴黎漸漸暗下來的天空。

風暴在聚集。

而她,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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