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裏溫香軟玉,鼻尖是酒氣和香水混合的味道,我卻感覺自己像是抱着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我不知道高妹認沒認出我。
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地方我一秒鍾都不想跟她多待。
免得節外生枝。
何況我上廁所那麼久,也要回去了。不然那主管又得叼人。
我把她扶到牆邊,讓她靠着冰涼的瓷磚,就準備鬆手開溜。
“你別走。”
我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冰涼的手攥住,力氣不大,卻透着一股不容掙脫的勁兒。
我心裏咯噔一下,回頭看她。
高妹半眯着眼,臉頰泛着不正常的紅,眼神雖然渙散,但焦點卻死死地鎖着我。
“帶我走。”她說,聲音有些沙啞。
“我還要上班。”我試圖掙脫,但她抓得更緊了,“你找別人吧。”
“我被人下藥了。”她喘着氣,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剛才在裏面摳喉吐過了,但肯定還有殘留。你得帶我離開這。我要是走不了,他們今晚可能要把我搞死。”
我一聽“下藥”兩個字,愣了一下。
這渾水,我更不能蹚。
宋忠跟我說過,三和人的精神就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
“大姐,你找別人吧,我現在走了,身份證和工錢都拿不回來。”我說的是實話,這活兒到現在,腿都快跑斷了,就爲了那幾十塊錢和宋忠的身份證。
高妹盯着我,眼神忽然變得銳利起來,那絲迷離瞬間被清明取代。
“我認得你。”她一字一句地說。
我心裏猛地一沉。
完了。
“扎我車胎的,就是你。”她嘴角扯出一個冷笑,之前的柔弱蕩然無存,“你要是不帶我走,我現在就報警,說你扎我車胎。我記得你的同夥,把他一起抓了。”
聽到這話,我心裏的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這是求人的態度?
一個被下藥的女人,還敢威脅我。
我索性也不裝了,手也不掙了,就那麼讓她抓着。
我看着她,也笑了。
“你知道又如何?”我把聲音壓得很低,“現在你有證據嗎?我一無所有,無所謂。反正我現在心態很好,光腳的就是不怕穿鞋的。你要記得,現在是你求我。”
高妹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麼硬氣,愣住了。
她眼裏的那點清明,又開始被藥力帶來的迷糊所侵蝕。
她焦急地朝走廊兩頭看了看,似乎很怕給她下藥的人很快會過來。
“你帶我走。”她的語氣軟了下來,帶着一絲懇求,“我給你錢,你工錢我付了。扎我車胎的事也算了。”
我不爲所動。
“給你兩百。”她只能加大籌碼。
兩百?
我心動了。
我累死累活六個鍾頭,才五十四塊。這兩百塊,頂我好幾天。
這比結還賺。
但念頭一轉,我立刻想到了宋忠那張臉。
身份證不能不要,那可是宋忠的身份證。我要是沒拿回去,他估計得把我宰了。
“不行。”我搖了搖頭,拒絕得很脆,“我身份證還押在他們那,不能走。”
高妹似乎快撐不住了,身體又開始發軟,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我身上。
“我……我認識這裏的負責人……”她斷斷續續地說,“明天,我幫你……拿回來。”
最終在金錢的誘惑下,我還是屈服。何況她還說了,幫我拿回身份證。
我扶着她搖搖晃晃地走出酒店。
晚上的涼風一吹,她好像更迷糊了。
我攔下一輛出租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塞進後座。
我輕抽她臉蛋幾下才把她弄醒,這下就問她要地址。
“去……去龍華景樂新村幸福裏公寓。”她跟司機報了個地址,說完這句,就徹底癱在座椅上,迷糊過去了。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我們一眼,眼神有點古怪。
我只能裝作我們是情侶,把她摟在懷裏,讓她靠着我的肩膀。
高妹住的地方,就在三和廣場不遠。
那棟單身公寓看起來比城中村的握手樓要高檔不少。
等車停下,她已經完全沒了動靜。
我推了推她,沒反應。
“師傅,多少錢?”
“二十三。”
我身上一分錢沒有,只能硬着頭皮在她那個黑色挎包裏翻找。
好不容易掏出錢包,付了錢。
下車後,我看着爛醉如泥的她,犯了難。
總不能把她扔在樓下。
我只能把她架起來,在她耳邊大聲喊:“喂!醒醒!幾樓?哪個房間?”
她大概是被我吵得煩了,哼唧了幾聲,含糊不清地吐出幾個數字:“七……七零三……”
說完,又沒了聲息。
我嘆了口氣,認命地把她往背上一甩,背着她往樓裏走。
還好有電梯。
到了七樓,我又從她包裏翻出鑰匙。
打開門,一股混雜着香水和外賣食物的復雜氣味撲面而來。
我把她背進房間,借着走廊的光,順手打開了燈。
房間不大,就是個單間,但被她弄得亂七八糟。
沙發上、椅子上,甚至地板上,都隨意丟着衣服。
黑色的文掛在椅背上,幾雙絲襪揉成一團,被丟在床腳。
我沒心思打量這些,把她往床上一扔,總算是鬆了口氣。
“水……渴……”床上的她翻了個身,發出夢囈般的呢喃。
我找到飲水機,給她倒了杯水,扶起她的頭,一點點喂她喝下。
喝完水,她咂了咂嘴,又開始哼哼。
“熱……好熱……”
她說着,就開始扯自己身上的職業裝外套。
我嚇了一跳,趕緊按住她的手。
“別動!”
她力氣還不小,掙扎了幾下,嘴裏嘟囔着什麼,我聽不清。
好不容易讓她安分下來,我給她蓋好被子,看着她沉沉睡去,總算是功德圓滿了。
我還想着問她要錢。但現在看她的樣子,估計沒戲。
只能先離開,明天再找她要錢,要身份證了。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準備離開。
我的手剛放到門把手上。
“別走……”
身後,又傳來了那個讓我頭皮發麻的聲音。
我僵硬地回過頭。
高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了起來,被子滑落在腰間,她正用一雙迷蒙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下一秒,她掀開被子,朝我伸出了手。
“你不準走。”
我心裏一陣狂跳,慌得不行。
這架勢,難道她真要酒後亂性,想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