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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瞳孔一縮,猛地捂住我的耳朵。
她厲聲斥責,“夠了,你要在孩子面前說什麼!”
“你敢做爲什麼不敢讓我說!”衛向東猛地怒吼,“你告訴她啊,她是怎麼出生的,告訴她衛穎被你拋下的時候有多絕望,她的出生沒一個人期待!”
姨母的嘶吼穿透指縫,“衛穎的苦難因誰而起?是你把她弄丟,是你讓她漂泊半生!”
“閉嘴!”
兩人如鬥雞般對峙。
我在激烈的爭吵中,拼湊出媽媽破碎的一生。
因爲舅舅的疏忽導致媽媽幼年走失,
等外公一家再次見到媽媽時卻是在她婚禮。
衛家捏着鼻子認下了這個女婿,
卻不想他在見過衛家雄厚的家產後野心膨脹,染上賭博。
他開始不停的家暴媽媽,從她身上謀取賭資,
媽媽想向和自己感情最好的姨母尋求幫助,兩人約定在人民公園見面。
但赴約途中,媽媽卻被一群混混拖入小巷,捂住嘴,撕開衣服。
姨母在公園從天亮等到天黑,幾次路過那條幽暗的小巷,都未曾停留。
她滿腹怨氣地回家,痛斥媽媽的“欺騙”。
直到月色淒冷,媽媽才眼神空洞,衣不蔽體地走出來。
她本能地走向衛家求救,卻隔着門,聽見了姨母那番充滿怨毒的哭訴。
最後一點希望,在那一刻徹底熄滅了。
她悄無聲息和衛家斷了聯系。
直到我被生下來,直到她香消玉殞。
我的媽媽,每次看我的眼神都那麼溫柔,怎麼你的一生,這麼苦澀啊。
大吵一架後兩人筋皮力盡,姨母啞着嗓子,叫衛向東滾。
我在他快走出巷口的時候,小聲喊了一句,“舅舅”。
他腳步頓了頓,可沒回頭。
“不要管他。”姨母拽着我把我拖進屋,“你是你媽媽留給我最後的念想了,不管他們怎麼說,我都不會不要你。”
她以爲我因爲舅舅的話傷心呢。
我伸出手,用盡全身力氣抱住她,聲音稚嫩,嗓音清晰,
“姨母,別哭了。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女兒。”
我用袖子笨拙地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我會救我自己,我也會救你的。
我會把那些惡人,送回。
我開始更加的勤勞,生活學習兩手抓。
晚上出攤,我踮着腳搶着洗碗收錢,大聲吆喝。
清晨,我會把熱乎乎的粥端到疲憊的她面前。
姨母做噩夢時,我會緊緊握住她的手。
“姨母,嚐嚐鹹淡?”
“姨母,我今天考了一百分!”
我像一株頑強的小草,用生活的點點滴滴,將她從那個絕望的夜晚,一點點拉回溫暖的人間。
直到那天,她看着我遞上的成績單,眼眶微紅,嘴角上揚。
我們的未來好像朝着美好生活奔去。
直到一個周六下午,那兩張刻入我骨髓的貪婪面孔,出現在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