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剛蒙蒙亮,山間的霧氣還未散盡,宋長安便已起身。

他在院中空地上舒展筋骨,隨即拉開架勢,練習一套家傳的、更側重於強健體魄與靈敏身法的粗淺拳腳。沒有花哨招式,但每一式都沉穩扎實,帶着山林獵戶特有的悍勁。騰挪、轉體、沖拳,呼吸與動作相合,在清冷的晨風中呼出白氣。這是他每的功課,箭術需眼力、臂力、定力,而一副好身板是這一切的基。

練罷拳腳,他又取來長弓,練習神念三箭,只是不搭箭,反復練習開弓。弓弦嗡鳴,手臂肌肉賁張又放鬆,感受着那種力量的收放與控制。汗水漸漸浸溼了單薄的裏衣。

屋內,窸窸窣窣的聲響傳來,伴隨着阿糜帶着些微睡意的輕咳。宋長安嘴角微揚,收了架勢,用井水擦了把臉,便鑽進灶間。

待阿糜穿戴整齊,洗漱完畢,撩開布簾走進堂屋時,早飯的香氣已盈滿小小的空間。

兩張舊木凳,一張方桌。桌上擺得妥當:兩碗熬得稠稠的蔬菜粥,碧綠的菜葉與米粒交融,冒着熱氣;一碟醃得恰到好處的脆嫩蘿卜條,一碟淋了少許麻油的芥菜絲;每只粥碗旁,還擱着一枚剝得光滑圓潤的水煮蛋。桌子中央,是一大碗黃澄澄、顫巍巍的雞蛋燜子,上面撒着幾點翠綠的蔥花,旁邊是一摞烙得兩面微黃、散發着麥香的餅子。

“快坐下吃,趁熱。”宋長安擺好筷子,招呼她。

阿糜坐下,看着眼前豐盛的早餐,心裏暖融融的。她拿起餅子,小心地掰開,夾了些雞蛋燜子進去,又配上一筷子鹹菜,這才小口吃起來。宋長安則吃得快些,但動作並不粗魯,不時將鹹菜碟子往她那邊推推,或是將她碗邊的蛋殼碎屑輕輕抹去。

吃完飯,阿糜起身收拾碗筷,宋長安卻攔住了:“我來,你去換身衣服,慢慢收拾。咱們不趕。”

阿糜拗不過他,便回了裏屋。宋長安利落地刷洗鍋碗,又將今要帶的皮貨、山珍仔細檢查一遍,用油布包好。

當他套好馬,將東西都安置妥當時,裏屋的門簾一挑,阿糜走了出來。

宋長安聞聲抬頭,目光落在她身上,整個人便是一怔,手裏的馬鞭差點滑落。

晨光透過院中老樹的枝葉,斑駁地落在她身上。她今顯然是精心打扮過。

身上穿的是一件嶄新的交領右衽窄袖上襦,料子是之前宋長安從城裏帶回的淺水綠色細麻,顏色清雅如初春新柳。下系一條海棠紅的齊長裙,裙褶細密,垂順而下,裙腰束得高高的,更顯身段窈窕。長裙外,罩着一件半臂的米白色短衫,衫子邊緣繡着連綿的、簡單的纏枝草葉紋,針腳細密,是她自己的手藝。

烏黑濃密的頭發梳成了時下寒州一帶婦人常見的螺髻,髻上只簡簡單單簪了一枚他去年獵到一只罕見白狐後,用狐尾尖毛加上一點碎銀請匠人打的毛簪,銀托小巧,狐毛潔白如雪,點綴在青絲間,別致又清爽。耳垂上戴着一對極小的素銀丁香,隨着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臉上薄施脂粉,淡掃蛾眉,唇上點了淺淺的胭脂。她本就生得好,肌膚白皙,眉眼清麗如畫,平裏素面朝天已是秀色可餐,此刻略作修飾,更添了幾分動人的鮮豔氣色。那雙總是沉靜的眼眸,今也似乎格外明亮,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和羞怯,望過來時,眼波流轉,直讓宋長安覺得心尖都被那目光燙了一下。

她站在那裏,仿佛將山野的靈氣與人間恰到好處的妝扮融於一身,既有村姑的純淨,又不失一種含蓄的麗色。宋長安看得有些發愣,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竟一時忘了言語。

阿糜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看得臉頰飛紅,不自在地低了低頭,手指絞着裙帶,小聲道:“…看什麼,不認識了麼?”

“認識…怎麼不認識。”宋長安回過神,大步走過去,眼睛還是舍不得從她臉上移開,聲音有些發,“就是…太好看了,把我魂兒都看飛了。”他說着,自己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嘿嘿笑了兩聲,卻伸手極其自然地替她理了理鬢邊一絲並不存在的亂發,“走吧,阿糜,咱們進城。”

阿糜臉上更熱,心裏卻甜絲絲的,輕輕“嗯”了一聲。

院外停着的,是一輛帶青布轎廂的馬車。車身是結實的榆木所制,漆成深褐色,雖無繁復雕飾,但榫卯嚴實,做工扎實。轎廂上覆着半舊的深青色油布篷,既能遮陽擋雨,也顯出一份比平板車體面許多的從容。拉車的是一匹溫順的棗紅馬。這車馬是宋長安打獵攢下不少錢後,特意爲阿糜置辦的。他心疼她,想着她偶爾進城或去稍遠些的村落走動,有個遮風避雨的車轎總是好的,不必辛苦奔波。

他先小心翼翼地將阿糜扶上車,讓她坐進鋪了厚實獸皮墊子的轎廂裏,又將裝着皮貨的包袱和幾只捆扎好的山雞野兔放在車廂後部。轉身回屋,從炕席下摸出一個小布包,裏面是幾塊攢下的銀鋌和些散碎銅錢,貼身收好。最後,他背上了自己的桑木長弓和一柄障刀——進城路途不近,山林邊緣雖太平多年,但帶着武器以防萬一總是好的。

“坐穩了。”宋長安坐到車轅前,一抖繮繩,棗紅馬便嘚嘚地邁開步子,拉着馬車駛出了小院,沿着崎嶇但還算平坦的山道,向着寒州城方向而去。

山路蜿蜒,晨風帶着涼意。宋長安駕車很穩,時不時側頭隔着轎廂的小窗看看裏面的阿糜。她似乎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手指輕輕抓着窗沿,眼睛卻亮晶晶地看着不斷向後掠過的山林景致。宋長安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說着話,指點着路邊的樹木花草,氣氛輕鬆愉快。

約莫一個時辰後,寒州城灰黑色的城牆輪廓出現在視野中。越靠近城門,道路越寬,行人車馬也漸漸多了起來。寒州地處西邊,雖不比長安、洛陽繁華,但宋長安知道這裏也是絲綢之路上的重要起始點,往來商旅衆多,城門口熙熙攘攘,甚至有駝隊緩緩進出,帶來異域的風情和香料的氣息。

宋長安熟門熟路,繳納了入城稅,驅車直接往西市而去。西市多是本地人交易之所,皮貨、牲畜、山貨、常雜物匯聚於此,人聲鼎沸,氣味混雜。

他找了個相熟的皮貨商人,一番討價還價,將帶來的上好皮子和山珍賣了個不錯的價錢。沉甸甸的銅錢和一塊銀鋌入手,宋長安心裏踏實了不少。他又順便將山雞野兔便宜處理給附近的食肆,這才揣好錢,駕着車,載着阿糜往城中更熱鬧的街市行去。

“前面那家‘瑞錦祥’布料花色多,價錢也公道,咱們先去那兒看看?”宋長安指着前方一處掛着醒目幌子的店鋪。

阿糜從車窗望出去,點點頭,眼睛已經忍不住往那琳琅滿目的布料架子上瞟了。

到了布莊門口,宋長安先勒住馬,跳下車轅,撩開轎廂前的布簾,伸手將阿糜扶下來。“你進去慢慢挑,看中什麼料子就扯,別心疼錢。我把車趕到前面不礙事的地方拴好,再去旁邊買些鹽鐵雜物,一會兒就回來找你。”他叮囑道。手上把今帶來裝銀鋌的布袋遞給了阿糜。

“嗯,你去吧,我自己可以的。”阿糜應道,目送他牽着馬車往前頭尋地方停靠,才轉身,有些拘謹卻又帶着好奇地走進了瑞錦祥。

布莊裏客人不少,多是婦人女子,各色綢緞、棉麻、葛布堆積如山,光華耀眼。阿糜看得有些眼花,慢慢挪步到一處擺放着顏色較爲清雅布料的架子前,細細看着,手指小心地撫過一匹雨過天青色的細棉布。

就在她專注挑選時,一個身影晃到了她旁邊。

“這位小娘子,可是要選布料?眼光真不錯,這天青色最襯膚色。”說話的是一個約莫二十七八歲的男子,衣着光鮮,綢衫玉帶,頭戴襆頭,面容尚可,但眼神飄忽,帶着一股刻意做出的風流姿態。他身後還跟着兩個短打扮的隨從。此人正是寒州城內一個頗有些勢力的商賈之子,名叫隆發,平裏倒也沒這般輕浮,興許是今被宋阿糜迷住了。

阿糜聞聲,微微蹙眉,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一步,並未搭話,只垂眼繼續看布。

隆發見她不理,也不感覺失了興致。阿糜的容貌氣質,在這布莊中宛如一顆瑩潤的珍珠落入瓦礫間,格外引人注目。他上前一步,刻意放柔了聲音:“娘子獨自一人?這般好顏色,怎好自己持這些瑣事?不若告知家住何處,在下派人將上好料子送去府上,任憑娘子挑選?”

這話已有些輕浮。阿糜抬起眼,目光清冷地看了他一眼,聲音平靜卻帶着疏離:“不勞費心,我與我家郎君同來,他片刻即回。”

“郎君?”隆發挑眉,上下打量阿糜,見她衣着雖整潔,料子卻普通,發髻樣式也是尋常婦人模樣,只當她是小家碧玉,那“郎君”恐怕也不過是個尋常百姓,心中輕視更甚,臉上卻堆起笑,“娘子這般品貌,配那等粗鄙之人,實在是可惜了。在下隆發,家中薄有資產,若是娘子願意,在下必以正妻之禮相待,錦衣玉食,豈不強過跟着個窮獵戶……哦,抱歉,在下只是猜測。”他話鋒一轉,裝作失言,眼神卻緊盯着阿糜。

阿糜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她退後一步,拉開距離,語氣斬釘截鐵:“這位郎君,請自重。我已嫁作人婦,與我家良人情深意篤,無意他顧。還請莫要再說這些無禮之言,免得自取其辱。”

隆發沒想到這看似溫婉的小娘子言辭如此犀利,臉上有些掛不住,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見阿糜目光忽地一亮,越過他望向門口,臉上冰霜瞬間消融,綻開一個真切溫暖的笑容。

隆發下意識回頭。

只見布莊門口,一個身材雖然沒那麼高大但是很是壯碩的人影正大步走進來。來人一身利落的深色粗布獵裝,身形挺拔如鬆,肩寬背闊,雖穿着樸素,但那股長期在山林間行走、與野獸搏磨礪出的精悍氣息卻遮掩不住。他面容棱角分明,膚色是健康的麥色,眼神銳利如鷹,此刻正精準地落在隆發身上,眉頭微皺。

正是停好馬車、買了些雜物匆匆趕回的宋長安。他一進門,就察覺到了阿糜這邊氣氛不對,尤其看到那衣着光鮮的男子離阿糜過近,臉色便沉了下來。

“細君,可挑好了嗎?”宋長安幾步走到阿糜身邊,很自然地側身,將她半護在身後,目光掃過隆發,語氣平淡,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阿糜輕輕拉住他的衣袖,低聲道:“還沒,正要挑呢。這位…郎君,剛剛同我說了幾句閒話。”

宋長安點點頭,再次看向隆發,這次眼神裏的審視意味更濃,一只手看似隨意地搭在了腰間的障刀刀柄上。他常年狩獵,與猛獸對峙慣了,身上自然帶着一股煞氣,此刻雖未發作,但那沉穩如山、隨時可能爆發的姿態,讓隆發心裏打了個突突。

隆發看看宋長安比自己壯碩一圈的身形,再看看他腰間那柄明顯不是擺設的障刀,以及那雙平靜卻暗藏鋒芒的眼睛,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頓時熄了大半。他笑兩聲:“既…既是娘子的郎君回來了,那…那在下就不打擾了。”說完,帶着隨從,有些狼狽地匆匆離開了布莊。

宋長安這才收回目光,低頭看阿糜,神色柔和下來:“沒事吧?”

“沒事。”阿糜搖頭,笑容輕鬆,“一條聒噪的閒人罷了,趕走就是了。”

宋長安也笑了,揉揉她的頭發:“挑布吧,看中哪匹了?”

沒了擾人的蒼蠅,阿糜興致重新高漲起來。在宋長安的陪伴下,她挑了一匹天青色細棉布打算做夏衫,一匹藕荷色帶暗紋的綢料準備做條新裙子,又給宋長安選了一匹結實耐用的靛藍粗布做獵裝。宋長安爽快地付了錢,夥計將布料仔細包好。

走出布莊,頭已近中天。宋長安將布料放進馬車轎廂,便帶着阿糜開始了真正的“逛城”。

他們先去吃了寒州有名的“三套車”——茯茶、行面、滷肉。茯茶醇厚,行面筋道,滷肉香濃,吃得阿糜臉頰紅撲撲的,連聲說好吃。

接着,宋長安又帶她去嚐了西域胡商傳來的烤羊肉,撒着孜然和辣子,香氣撲鼻;買了粘牙又香甜的芝麻糖和造型有趣的糖人;在街邊小攤上,阿糜看中了一對憨態可掬的陶土娃娃,宋長安也笑着買下。

兩人沿着繁華的街市慢慢走,看了雜耍藝人噴火耍刀,聽了路旁盲眼藝人蒼涼的胡琴聲,還在一個賣胭脂水粉的攤子前停留許久,宋長安給阿糜買了一盒她多看了兩眼的、帶着茉莉花香的香膏。

阿糜像只放出籠子的小鳥,眼睛裏充滿了新奇與快樂,往那層沉靜的底色被明媚的笑意取代。宋長安跟在她身邊,看着她開心的模樣,心裏比自己射中一頭最狡猾的獵物還要滿足。他幾乎忘了所有的疑慮,只覺得若能永遠守護她這樣的笑容,便不枉此生。

只是,沉浸在愉悅中的兩人都未曾察覺,在熙攘的人群中,有那麼幾道隱晦的目光,似乎在不經意間,掠過阿糜的臉龐,尤其是她耳後、頸側等不易察覺的部位,帶着審視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激動,隨即又迅速隱沒在人流裏。

頭偏西,逛得有些累了,宋長安想起阿糜之前提過想去寺廟祈福。

“寒州城西有座惠岸寺,據說挺靈驗的,香火也旺,咱們去那兒看看,順便歇歇腳?”宋長安提議。

阿糜正用手帕擦着額角細汗,聞言點頭:“好。”

惠岸寺位於城西相對清靜處,規模不算宏大,但勝在古樸,其中古木參天,殿宇莊嚴,自有一股肅穆之氣。或許因已近傍晚,香客不算太多。

兩人進了山門,在佛前虔誠敬香。宋長安默默祈願家宅平安,能與阿糜長相廝守。阿糜跪在蒲團上,合十閉目,嘴唇微動,不知在祈願什麼,神情格外專注寧靜。

上完香,兩人在寺中慢慢散步。寺中有幾株巨大的古槐,樹下設有石凳。他們尋了一處坐下歇息。晚風穿過殿堂廊廡,帶來檀香的氣息和隱約的誦經聲,令人心緒寧靜。

宋長安靠着樹,看着阿糜仰頭望着被枝葉分割的天空側影,忽然覺得,這一天,美好得像一場不願醒來的夢。

而在不遠處,一座偏殿的陰影裏,一個穿着普通香客衣衫、面容平凡的男人,目光再次鎖定了槐樹下的阿糜,尤其是她抬手掠發時,耳後那一小塊淺淡的、月牙形的舊疤。男人眼神劇烈波動了一下,迅速低下頭,匆匆轉身,消失在寺院的拐角處。

夕陽的餘暉將兩人的身影拉長,交織在青石板上。惠岸寺的鍾聲,悠揚地響起,回蕩在暮色漸合的寒州城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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