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大廳的光白得發冷,林悅被陳景明半扶半攙着往外走時,故意腳下一軟,手肘“不經意”地撞在旁邊的金屬推車上。消毒水味混着器械的冷意撲面而來,她順勢往陳景明懷裏倒,餘光卻精準地捕捉到顧晏辰動身的動作——他原本已經邁出兩步,見狀又不動聲色地退回柱子後,只留一雙眼睛透過玻璃反光,牢牢鎖在她身上。
“小心點。”陳景明的語氣帶着敷衍的關切,扶着她的手卻在往她腰側探,像是在確認什麼。林悅心裏冷笑,上一世她就是這樣被他摸走了藏在腰帶裏的基金卡,這一世,那卡早被她塞進顧晏辰送來的微型保險箱,就掛在病號服內側的暗袋裏。
“頭還是暈。”她往陳景明身邊靠得更緊,聲音氣若遊絲,“銀行太遠了,要不……明天再去?”
“不行啊悅悅。”陳景明立刻皺起眉,語氣急了幾分,“財務說今天必須到賬,不然下午就斷貸了。你也不想看着我們辛苦打拼的公司就這麼垮掉吧?”
白薇薇在一旁幫腔,指甲塗着和林悅同款的豆沙色指甲油,卻比她的亮兩個色號:“悅悅姐,景明哥這幾天都沒合眼了,公司要是沒了,你倆以後怎麼辦呀?就當可憐可憐他,跑一趟吧?”
林悅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看起來像極了爲難的模樣。手指卻在陳景明的手腕上輕輕掐了一下,用的力道不大,卻足夠留下淺紅的印子——那是給顧晏辰的標記,方便他等會兒“處理”時認人。
“那……好吧。”她抬起頭時,眼眶紅得恰到好處,“但我走不動,你得背我。”
陳景明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她會提這種要求。白薇薇立刻推了他一把:“背呀!這點事都不願意,還說愛悅悅姐?”
他不情不願地蹲下身,林悅趴在他背上時,清晰地聞到他襯衫上的雪鬆香——和上一世一樣,是她買的那瓶,卻被他噴得比平時濃了三倍,大概是想掩蓋別的味道。她悄悄調整姿勢,讓藏在衣領裏的微型攝像頭對準白薇薇,看着她快步跟在旁邊,嘴型無聲地罵着“賤人”,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極淡的笑。
去銀行的路上,陳景明的車開得飛快。林悅靠在後座,假裝昏昏欲睡,實則在聽陳景明和白薇薇的對話。
“等拿到錢,就把她那基金裏的‘星塵計劃’資料拷出來,賣給王總那邊,夠我們在國外逍遙一輩子了。”白薇薇的聲音壓得很低,卻被林悅耳後的錄音器清晰地收錄進去。
陳景明嗤笑一聲:“她那蠢樣,到現在還以爲我真心對她。爸媽留下的老公司我早就掏空了,就等這最後一筆錢了。”
“那林悅姐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陳景明的聲音帶着狠戾,“跟她那死鬼爸媽一樣,‘意外’死了就是了。上次推她下樓沒摔死,算她命大。”
林悅的指尖在掌心掐出深深的月牙,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上一世她就是聽到這話時情緒失控,和陳景明爭執起來,才被他失手推下了江堤。這一世,她只是閉緊眼,讓眼淚無聲地滑進衣領裏,混着那股熟悉的雪鬆香,燙得皮膚發疼。
銀行門口早已圍了不少人,都是陳景明找來的“員工代表”,想營造出公司急用錢的假象。林悅被陳景明扶着往裏走時,目光穿過人群,落在靠窗的位置——顧晏辰正坐在那裏,面前攤着一份報紙,報紙邊緣卻露出半截黑色的錄音筆,和她藏在身上的那支一模一樣。
辦理手續時,銀行經理看着林悅紅着眼圈籤字,猶豫着問:“林小姐,確定要轉出全部金額嗎?這是您父母的信托基金,按規定是不能提前支取的。”
“沒事的。”林悅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手指卻在籤名時故意頓了頓,讓筆尖在紙上暈開一小團墨,“他是我未婚夫,還能騙我不成?”
陳景明在一旁笑得得意,沒注意到經理悄悄按下了桌下的報警器——那是顧晏辰提前安排好的,說是“防止客戶被脅迫轉賬”。
警報聲響起時,陳景明臉色驟變,拉着林悅就往外沖。林悅卻腳下生,反手將他的手腕往保安手裏送:“陳景明,你說,我爸媽是不是你害死的?”
他猛地回頭,眼裏的驚慌失措瞬間變成猙獰:“你都知道了?”
“知道得不算晚。”林悅看着他被保安按住,白薇薇想跑,卻被顧晏辰堵在門口。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黑色風衣的下擺掃過地面,帶起一陣風,手裏捏着的錄音筆正播放着剛才車裏的對話,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周圍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警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顧晏辰走到林悅身邊,聲音比平時柔和了些,“你爸媽的案子,也該重查了。”
林悅望着窗外,陽光穿過玻璃落在她臉上,暖得像爸媽還在時的午後。她輕輕“嗯”了一聲,指尖拂過信托基金的回執單,上面的籤名歪歪扭扭,卻比任何時候都有力。
人群外,陳景明的咒罵聲越來越遠。林悅轉頭看向顧晏辰,發現他正看着自己,眸子裏映着細碎的光,像落了一地的星子。她忽然想起上一世最後那一眼,人群裏穿黑色風衣的身影,原來真的是他。
“謝謝。”
“分內事。”顧晏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報紙,卻在林悅轉身時,悄悄將她剛才掉落的一縷碎發,攏進了自己的口袋。
銀行外的梧桐葉被風卷着落下,鋪了一地金黃。林悅踩着落葉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踏實。她知道這不是結束,陳景明背後的王總還沒露面,“星塵計劃”的秘密也遠未揭開,但她不再怕了。
因爲這一次,她不是孤身一人。口袋裏的錄音筆還在溫熱,身後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像給這秋的午後,添了一道無聲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