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顧景琛默許了自己的“幸福肥”,蘇念的養夫大計便徹底沒了阻礙。
她像個剛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翻着食譜,變着法兒地想把自家男人養得更壯實些。
這天晚上,蘇念沒做什麼硬菜,只燉了一鍋清淡養胃的山藥排骨湯,又烙了幾張撒着黑芝麻和細鹽的家常薄餅。
飯桌上,顧景琛喝湯吃餅,動作不緊不慢,一舉一動都帶着軍人特有的節奏感,卻又多了一份肉眼可見的鬆弛。
他的飯量確實被蘇念喂了出來,但吃相依舊克制。
只是那微微鼓起的臉頰,和不再如刀刻般鋒利的下頜線,都在證明他被照顧得有多好。
“明天我休息,給你做件新襯衫吧。”蘇念小口喝着湯,忽然說。
顧景琛抬起頭,眼裏帶着詢問。
蘇念用下巴指了指他身上那件舊襯衫。
衣服的扣子已經扣得有些勉強,尤其在膛和肩膀的位置,布料被他一身結實的肌肉撐得緊繃,像是隨時都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你以前的衣服都快穿不下了。”蘇念的語氣裏,是藏也藏不住的小驕傲,“我前幾天去劉梅嫂子那,用布票換了些好料子,給你做兩件新的,穿着也舒服。”
顧景琛順着她的視線低頭看了看,又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確實厚實了不少的腰腹,耳瞬間就燙了起來。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
吃完飯,蘇念找出軟尺,讓顧景琛站直,開始給他量身。
昏黃的燈光下,她的指尖輕巧地在他身上遊走。
從寬厚的肩膀,到結實的膛,再到如今覆着一層薄薄軟肉的腰身。
軟尺上的數字,是她這段子的“功勳章”。
顧景琛的身體有些僵。
他能聞到蘇念發梢上那股好聞的皂角香,也能感覺到她微涼的指尖偶爾劃過皮膚時,帶起的一片細小的戰栗。
當蘇念俯身去量他的腿長時,他終於沒忍住,一把抓住了她拿着軟尺的手。
“怎麼了?”蘇念抬起頭,清亮的眼睛裏滿是不解。
顧景信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眼神燒得嚇人。
他沒說話,只是猛地將她扯進懷裏,用盡全力抱緊。
蘇念整個人撞在他堅實又滾燙的膛上,聽着那比平時快了不止一拍的心跳聲,忍不住笑了。
這個男人,真是越來越黏人了。
“量好了尺寸,明天就能給你做新衣服穿了。”她在他懷裏,用氣聲說。
“蘇念。”他忽然開口,聲音啞得厲害。
“嗯?”
“謝謝你。”
這句感謝,他說得無比鄭重。
謝謝她做的這一切,謝謝她把這個冷冰冰的營房,變成了一個讓他時時刻刻都想回來的家。
蘇念的心,因爲他這句話,軟得一塌糊塗。
她剛想說些什麼,院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又用力的敲門聲。
“咚!咚咚!”
聲音又快又重,瞬間擊碎了滿屋的溫馨。
顧景琛的身體猛然繃緊,鬆開蘇念的動作快得像是一種本能,眼裏的溫情瞬間退去,只剩下警惕和銳利。
“誰?”他沉聲問。
“營長!緊急!”門外是警衛員周海焦急到變調的聲音。
“緊急”四個字,像一聲槍響,讓顧景琛瞬間進入了戰備狀態。
他沒有絲毫遲疑,轉身就大步走向牆上掛着的作訓服。
蘇念的心也跟着懸到了嗓子眼。
她不懂部隊的規矩,但也知道這四個字的分量。
顧景琛的動作快到極致,三兩下便剝下身上的舊襯衫,換上了迷彩作訓服。
他的神情專注而冷靜,剛才那個抱着妻子溫存的男人,仿佛被關進了身體的另一重開關裏。
蘇念站在原地,看着他熟練地穿戴、整理,心裏忽然一陣陣地發慌。
這是她來到這個時代後,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他作爲一名軍人,那充滿未知和危險的一面。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尖銳急促的哨聲,一聲接着一聲,撕裂了夜空的寧靜。
“我走了。”顧景琛扣好最後一個紐扣,拿起武裝帶,快步走向門口。
他的手已經搭在了門栓上,卻又頓住了。
他回過頭,深深地看了蘇念一眼。
那眼神很復雜,有軍人的決絕,有對任務的專注,但更多的,是一種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沉甸甸的牽掛。
他的目光掃過這個被她收拾得溫馨整潔的家,掃過桌上還沒來得及收拾的碗筷,最後,定格在她那張帶着驚慌和擔憂的臉上。
這是他的家,是他的妻子。
是他每次任務歸來時,最溫暖的港灣。
而現在,他要離開這裏,去執行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終點的任務。
過去八年,他出過無數次任務,每一次都脆利落,了無牽掛。
可這一次,他的心像是被一無形的線給拴住了,讓他邁不開腿。
“怎麼了?”蘇念見他不動,走上前輕聲問。
“沒事。”顧景琛回過神,喉嚨有些發,“你在家鎖好門,晚上早點睡。”
“你要去多久?”蘇念忍不住問。
“不知道,任務保密。”顧景琛頓了頓,又補了一句,“等我回來。”
“我等你。”蘇念點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你……注意安全。”
她知道,這種時候,任何多餘的擔憂,都只會成爲他的負擔。
她能做的,就是讓他安心。
顧景琛看着她故作堅強的模樣,心口猛地一軟。
他伸出手,用帶着厚繭的拇指,在她臉頰上用力地、輕輕地摩挲了一下。
那觸感粗糙,卻帶着滾燙的溫度。
“在家等我。”
說完,他不再猶豫,猛地拉開門,高大的身影迅速融進了夜色裏。
院門被關上,屋子裏瞬間空了下來。
蘇念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門,耳邊還回響着他那句低沉的“在家等我”。
門外,腳步聲、口令聲、車輛發動的聲音混雜在一起,緊張得讓人喘不過氣。
很快,所有聲音都隨着車隊遠去而消失,整個軍屬大院重歸死寂。
屋子裏的燈光依然溫暖,桌上的湯還冒着一絲熱氣,一切都和十幾分鍾前一模一樣。
可蘇念卻覺得,這個家,好像一下子就空了。
沒有了他沉穩的呼吸,沒有了他身上那股讓人安心的氣息,整個屋子都變得冷清起來。
這是他們結婚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分離。
蘇念走到窗邊,撩開那塊她親手染了花邊的窗簾朝外望去。
遠處的碼頭燈火通明,幾艘軍艦的輪廓在夜色中若隱若現。
她不知道他會去哪裏,會遇到什麼。
一股巨大的、難以抑制的擔憂,猛地攫住了她的心髒。
她這才真正意識到,嫁給一個軍人,到底意味着什麼。
那不只是榮譽和光環,更多的是聚少離多,是每一次任務背後,家人無盡的等待和懸心。
她慢慢走回屋裏,開始默默收拾碗筷。
當她拿起顧景琛用過的那個大碗時,指尖觸到了碗沿殘留的、屬於他的溫度。
她的眼眶一熱,眼淚差點掉下來。
蘇念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把淚意憋了回去。
不能哭。
她是他顧景琛的妻子,她得替他守好這個家。
她將碗筷清洗淨,把廚房收拾得整整齊齊。
然後,她又拿起那件被他換下來的舊襯衫,走到燈下,就着光,開始拆衣服的線腳。
她要研究一下他衣服的版型,等他回來的時候,就能立刻穿上她親手做的新襯衫。
燈光下,她的身影顯得有些單薄,但眼神卻異常專注。
手中的剪刀和針線,成了她此刻唯一的寄托,讓她可以將所有的擔憂和思念,都傾注在這一針一線裏。
而另一邊,已經登上軍艦的顧景琛,正站在甲板上,遙望着家的方向。
海島的輪廓在夜色中越來越模糊,但軍屬大院裏那片溫暖的燈火,卻在他的視野裏格外清晰。
他知道,其中一盞,是爲他而亮的。
海風夾着鹹腥的溼氣撲在臉上,冰冷刺骨。
這感覺,他再熟悉不過。
可這一次,他的心裏,卻始終縈繞着屋內的暖意和她身上好聞的皂角香。
“營長,風大,進去吧。”警衛員周海遞過來一件軍大衣。
顧景琛沒有接,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周海,你每次出任務,想家嗎?”
周海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營長會問這個。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啊,咋能不想。一想到家裏婆娘孩子熱炕頭,就渾身是勁兒,就想早點完活回去。”
顧景琛沒再說話,只是將目光再次投向那片即將消失在海平面上的燈火。
原來,這就是“家”的感覺。
它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一種牽掛。
是哪怕你身在驚濤駭浪之中,心裏也始終有一個溫暖柔軟的角落,讓你有所歸依,讓你知道有人在等你。
保家衛國,守護那個小小的、屬於他的家。
這是他第一次,覺得這兩件事是同一件事。
軍艦的汽笛長鳴,破開墨色的海浪,朝着無盡的黑暗深處駛去。
顧景琛收回目光,眼中的溫情和不舍被瞬間壓下,取而代之的,是兵王出鞘的冷硬與決絕。
他轉身,大步走進船艙。
任務,開始了。
而他的心,卻有一半,留在了那座海島上,那盞溫暖的燈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