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還未完全亮,臥室裏的燈被江夜還打開。
許問期下意識抬手擋了一下刺眼的光線,目光清明時,才看見背着她的男人腰身勁瘦。
他慢慢轉過身來。
許問期在他冷冰冰的視線裏突然想起些什麼來。
江家家主患有隱疾。
隱疾一般都是指男人那方面的事。
她不應該提這件事的,許問期有些懊惱,她仔細觀察着男人的微表情。
他說起這件事時,臉上沒有任何變化,語氣淡到極致,不像是有隱疾的樣子。
許問期有些懷疑——
他這樣一個集金錢與權力於一身的男人,如果身體健康又沒有女人的話,真的會很奇怪。
更何況,他還有一張刀削斧鑿般的臉,這種人走出去,多的是女人想對他投懷送抱。
想來想去,許問期把他沒有女人這件事歸咎於之前聽說過的傳言裏。
傳言裏關於他神秘又恐怖的消息太多了,有人說他曾經把女人丟進狗籠裏;有人說他的眼睛是被改造過的,病發時會流血;也有人說他天生灰瞳,代表壽命短暫,即使有幸活到晚年,也會厄運纏身、孤獨終老……
但在這些亂七八糟的傳言裏,許問期竟然找不到一條他作爲男人是否真的健康的消息。
也許是真的有不便說的秘密。
她看着他沉穩冷漠的身影,發現他好像並沒有傳言裏的那麼可怕,也沒有傳言裏那樣不近人情。
至少他對她這個聯姻的妻子還算尊重。
許問期膽子大了點,磊落地解釋:“江先生放心,我對這方面沒有太大的要求,不做也行。”
她這樣說,也算是替他遮掩了。
視野裏的女人素白着一張臉,水潤的杏眸裏隱約有些爲難,還摻雜着幾分理解。
到底是男人的尊嚴,江夜還居高臨下道:“做一休一,我還是能的。”
許問期瞬間啞然:“……”
這種事情,還要做一休一嗎?
耳隱隱發燙,她沒繼續做聲。
看着男人走進浴室後,許問期又重新蓋着被子躺下了。
她向來無事可做,所以一直都有睡懶覺的習慣。
江夜還出來時許問期還沒有睡着。
男人站在床邊,沒過一會兒就走進衣帽間換衣服,再出來時,瞥見許問期側躺着在玩手機。
“我今晚會回來。”江夜還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半山莊園沒有門禁,車庫裏的車你隨意開。”
許問期放下手機,半撐着手爬起來,輕聲問:“你這個點就要去上班了嗎?”
“嗯,”江夜還道,“你要是上班覺得麻煩,也可以讓司機送你。”
這個話題上,許問期有點尷尬:“我畢業後沒有上班。”
她沒有什麼想做的事,對上班也不感興趣。
江夜還眉頭一皺,這才想起些什麼來。
莫城人都知道,江家這幫女兒從小就是培養來聯姻的,擅琴棋書畫,才情不俗,就是高門深戶,少與社會接觸。
怪不得都說聯姻要找許家女兒,單純不世故,不會生出麻煩。
江夜還沒什麼表情地點了下頭:“我對太太沒有什麼要求,你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生活費我會叫人打到你的卡裏,每個月一千萬,夠嗎?”
許問期聞言,內心咂舌,她在許家,每個月的生活費也不過就是幾萬而已,江夜還出手有點太大方了。
“嫌少?”見她不答話,江夜還又問。
許問期搖頭,小心翼翼地問:“這錢……”
“你想怎麼花都行。”江夜還接了下半句話,徑直走出臥室。
……
許問期一覺睡到十一點,傭人上樓叫她吃午餐。
用過午餐,許問期去車庫看了一眼,她是個很愛車的人,但因爲沒什麼錢,所以一直都是開別人的車玩。
江夜還的車庫裝潢寬敞,幾十輛車整齊地擺着。
放眼望去,什麼樣的車都有,光是勞斯萊斯幻影系列就有六輛。
車牌號是清一色的八。
沒想到,他骨子裏其實也是個喜歡吉慶的人。
許問期開了輛柯尼塞格出去兜風,一路沿着柏油路,車速越來越快,她享受這種飄逸的感覺,也享受無人打擾的寧靜。
車在無盡海停下。
許問期開了罐啤酒,靠着車欣賞這片翻涌的海浪。
結婚之前,她生活在許家那座吃人的老宅裏,生活在嚴苛的教條規矩裏。
沒法搬出來,也沒有資本搬出來。
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有保鏢盯着。
從小到大,做過最出格的事情,就是逃了一節課出去飆車。
剛到半路,就被保鏢逮住。
被押回許家的時候,她媽泣不成聲,一攬全責,替她罰跪了兩個晚上。
後來許問期就老實了。
一直老實到結婚,她原本以爲婚姻會是她的另外一座牢籠,沒想到,卻是她最靠近自由的時候。
許問期伸出手,透過指尖看海天相接的地方,碧藍的海水、蒼茫的天空,連風也是甜的。
她笑了,仰頭喝完那罐啤酒,坐回駕駛座,開着車繞着莫城二環逛了一圈。
許問期一個人去吃了火鍋,拿着卡裏充足的餘額買了一堆無用的東西。
拎着幾個購物袋,正打算開車回半山別墅時,許問期看見恢宏氣派的高樓裏走出來一個身姿矜貴的男人。
江夜還穿的還是早上離開的那一套黑色西裝,他戴着副墨鏡,黑色鏡片遮住了那雙漂亮的灰色眼眸,只露出下半張精雕細琢的臉。
他身後跟了好幾個微微低頭的高管。
許問期抬眼往上看,才發現這是旗下的新開業的商場。
正猶豫着要不要當作沒看見時,江夜還身邊的一個助理朝她這邊指了指。
她開的是他的車,車牌號別人一眼就能認出來。
男人順着助理手指的方向看了過來,許問期頓住。
許家跟江家的親事莫城人盡皆知,就算沒有婚禮,所有人都知道許家小七嫁給了江家家主。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不打招呼不太好。
於是許問期主動走了過去,她微微點頭,像在許家一樣,牽出溫婉的笑意。
還沒開口,戴着墨鏡的江夜還便主動道:“我太太,許問期。”
許問期沒想到他會介紹自己,她有些詫異。
男人落下這句話後,身後的高管都紛紛朝她問好,就連江夜還的助理也恭敬地接過她手裏的購物袋,表情討好地問:“太太,需要幫您把車開回去嗎?”
這是在許家從來沒有過的待遇,她在許家是最小的,聽習慣了命令,鮮少有人這樣詢問她對意思。
許問期沉默了幾秒,下意識看向江夜還。
男人默不作聲,幾秒過後,極具穿透力的視線看了過來:“你想跟我一起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