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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港城的媒體都在預測我的死期。
作爲當年違背家族,娶了個女保鏢的顧家獨子,我躺在病床上,籤完了最後一份遺產協議。
門外,陪護們的笑語聲刺耳。
“堂堂港圈太子爺!竟然給個女保鏢做牛做馬五十年......”
“人快死了也沒見他女人來看過他一次......”
律師合上文件,看着我欲言又止:
“先生......您要不再等等夫人回來?”
我搖了搖頭,望向窗外的桂花樹。
忽然想起五十年前和妻子一起埋在樹下的時光膠囊。
新婚夜裏,她穿着婚紗溼紅着眼在後院埋下一個鐵皮盒子。
“等咱倆老得走不動了,頭發白了,就一起把它挖出來......”
人人都說,裏面一定是我不善言辭的妻子攢了一輩子的情話。
想到這,我撐着最後的力氣走向後院。
就在這時剛好趕回來的妻子卻死死地掐我的手腕,聲音發顫。
“晏時,乖,我們回去。”
“還像以前一樣,我哄你睡覺好不好?”
疾病的劇痛使我難以呼吸,我小心翼翼地掰開她的手指。
“這麼大歲數了還害臊?”
“難得你回來一趟,我今天要讓所有人都看看,你當年有多愛我。”
話落,我便指着方向叫傭人幫我挖開了土地。
不一會,一個鐵盒便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滿懷期待地打開了它,映入眼簾的是一封信。
信的第一句話是——
“對不起,我騙了你一輩子.....”
......
“宋婉瑜......這是什麼?”
信紙上,宋婉瑜的字跡寫着一行字。
【......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我們的孩子。】
宋婉瑜正要上前搶奪,我的指尖先一步摸到下方的紙張。
是兩份泛黃的報告。
上面清楚地寫着,我養育了五十年的雙胎兒女不是我親生的。
我攥緊那兩份報告,顫抖得幾乎握不住。
“晏時,聽話,把它給我。”
宋婉瑜沖到我面前。
這個曾經爲我擋槍眼都不眨的女人,此刻臉上血色盡褪,連聲音都在發顫。
“這是什麼?”
我猛地後退,舉起那兩張紙。
“宋婉瑜,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宋婉瑜深吸一口氣。
“晏時,那只是年輕時候的玩笑。”
“你也不是小孩了,不可能連這都信了吧?”
她試圖擠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人群裏傳來低低的笑聲。
“可憐啊!一輩子活在自己想象裏,幻想老婆愛他,幻想兒女孝順......”
“到頭來......只是老婆的一個玩笑!!”
周圍人的話像一把鈍刀,一刀刀剜在我的心口。
話音未落,院門被推開。
顧行至和顧曉柔一前一後走進來。
我甚至記不清他們上次回這個家是什麼時候了。
說來諷刺,從前怎麼喊都不肯回家的兒女,卻在我籤完遺產協議後都趕了回來。
“爸,你又在鬧什麼?”
顧行至眉頭緊皺,快步走來,一把從我手中抽走那兩張紙。
他只掃了一眼,臉色便沉了下來。
“這種僞造的東西你也信?”
他將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媽說得對,你就是病情嚴重到產生臆想症了!”
顧曉柔踩着高跟鞋走過來,鞋跟精準地踩在那團紙上,碾了又碾。
看向我的眼神裏沒有絲毫溫度。
“爸,你到底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非要宋家成爲全城的笑話你才開心嗎?!”
“笑話?”
我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眶便紅了起來。
“宋婉瑜,你聽見了嗎?”
我抬起頭,看向那個我愛了五十年的女人。
“可明明這五十年,我才是全港城最大的笑話啊?!”
記憶如水般涌來。
五十年前,我與父親斷絕關系,挽着宋婉瑜的手,在議論聲中完婚。
賓客席上,母親以淚洗面,所有的親戚都在搖頭。
他們都說,作爲首屈一指的豪門獨子,居然娶了個女保鏢,簡直是瘋了。
可盡管如此,我都沒有回頭。
我白手起家用她的名字成立了公司,用膝蓋和額頭,用無數杯酒帶着她一起從無到有。
五十年後,宋氏集團成了港城興起的傳說。
而我,卻熬空了身體,落下了一身只能等死的頑疾。
就在這時,院牆外傳來嘈雜的聲音。
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記者們扛着攝像機沖了進來。
“顧先生!請問您是否是因爲自己命不久矣,故意僞造親子鑑定想要抹黑宋夫人?”
長槍短炮懟到我的臉上,宋婉瑜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擋在我身前。
“各位,我先生病重,情緒不穩定。”
“這些證據都是有人惡意僞造的,我們會依法追究......”
我低頭看向那團被踩皺的紙,腦海裏亂作一團。
親子鑑定、宋婉瑜寫下的那句道歉.....
如果這些是真的......
那當初宋婉瑜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呢?
他們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