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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剛推進急救室,爸爸就趕了過來。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以爲媽媽不小心摔倒,懊惱地責怪自己,今天爲什麼不在家。
我們之間沒有交流,卻都在爲媽媽擔憂。
整整三個小時,急救室的燈終於滅了。
醫生剛摘下口罩,爸爸就急不可耐地沖上去:
「人怎麼樣了?」
「沒事。」
我心裏一鬆,可護士的下一句話,又猶如給我澆了一盆冷水:
「大人和孩子都很健康。」
「什麼!」
我忍不住大叫,死死咬着唇裏的軟肉。
此時此刻,我無比痛恨媽媽肚子裏的我,爲什麼生命力要這麼頑強。
正出神之際,媽媽已經被推到了病房。
我想進去看看,就被她厲聲喝止,像是有了應激反應:
「滾,你這個害人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她罵得又急又狠,將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訴了爸爸。
爸爸猛地將我推出病房,厭惡的眼神將我從頭掃到尾:
「我就猜到問題出在你這裏。」
「看在你畢竟是小月的親戚份上,這次我就不追究你,快滾。」
我剛想辯解,突然一個老人沖了過來,狠狠將我推開。
她跑進病房,一把握住媽媽的手:
「哎呀,你個傻孩子,我就晚來了幾天,你怎麼就把自己搞成這樣?」
「二、二姑?」
媽媽看着面前的老人,又看了看我。
那一瞬間,她什麼都明白了。
媽媽指着我,聲音尖銳又刺耳:
「怪不得你個老東西要謀害我,原來是個冒牌貨。」
「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老盛,給我報警,把這老不死給我抓走。」
爸爸沖上來拽我,而我死死扒住門框,不願意離開。
護士走過來打斷鬧劇,她看着手裏的單子:
「三號床陳月女士,你預約的人流手術時間快到了,可以準備了。」
「我什麼時候預約了這種手術?」
媽媽失聲尖叫,隨後又震驚地看向我:
「是不是你做的,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她氣得眼睛通紅,沖上來抓撓我。
我躲閃不及,臉上和身上多了幾道血痕:
「不說是吧,那你就去警察局跟警察說去吧。」
透過窗戶,我已經看到樓下停了兩輛警車,走廊的拐角處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我被媽媽堵在角落,無路可退。
她對我又踹又掐,質問這樣做的原因。
終於,我深吸一口氣,抓住媽媽的手。
然後慢慢摸上自己那張滿是皺紋的臉,沙啞道:
「就算以後孩子長成我這樣,你也能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