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曼華一見兒子進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立刻指着林梔寧,聲音帶着哭腔和憤怒:
“庭舟!你來得正好!你看看,這就是你千挑萬選、放在心尖上的好媳婦兒!她懷了你的孩子,都不願意生下來,背地裏琢磨着要偷偷去打掉!我們老謝家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要攤上這樣的兒媳婦!”
謝庭舟聽着母親連珠炮似的控訴,眉頭再次緊緊鎖起,目光復雜地落在林梔寧依舊平坦的小腹上。
如果不是他媽親口告訴他,他本不知道林梔寧懷孕了。
畢竟兩人結婚之後,只同過那一次房,還是因爲喝酒誤事,醒來後林梔寧對他更是避如蛇蠍。
病床上的林梔寧,也正抬眸看着他。
逆着門口的光,男人身姿挺拔如鬆,估摸有一米八五以上的身高,穿着軍大衣更顯肩寬腿長,他膚色是常年訓練留下的健康麥色,五官輪廓深邃硬朗,眉骨很高,鼻梁挺直,帶着北方男人特有的堅毅和冷峻。
林梔寧眼睜睜看着謝庭舟那雙還算明亮的雙眼,在聽完孫曼華的話後,逐漸沉黯下去。
不知道爲什麼,明明做出那些混賬事、辜負他深情的是原主,可頂着這具殼子的林梔寧,在對上他那雙沉寂的眼睛時,心底還是不受控制地泛起一絲心虛和難受。
陳雨茉看見謝庭舟進來,先是面上一喜,隨即迫不及待得開口:“庭舟哥,你千萬別怪寧寧!你也知道寧寧的志向,她一心想着考大學,這個孩子來得太突然了,對她來說可能確實是個累贅,她只是一時沒想通……”
聽到陳雨茉的話,謝庭舟眸底最後一點微光也熄滅了,只剩下冰冷的嘲諷和一片荒蕪。
陳雨茉心中激動,只要謝庭舟對林梔寧徹底失望,兩個人就可以離婚,這樣自己火熱謝庭舟還有機會。
就在孫曼華氣得還想說什麼,林梔寧也因那莫名的心虛而不知如何開口時,謝庭舟突然開口:“媽,如果決定不要,什麼時候能安排流產手術?”
此話一出,整個病房瞬間陷入死寂。
孫曼華目瞪口呆,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兒子。
林梔寧更是有些愕然地看向謝庭舟,不理解他爲什麼會主動提出不要這個孩子。
難道他也不喜歡這個孩子嗎?可是據她看過的原著片段,謝庭舟內心深處,其實是期盼能和原主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家,擁有血脈延續的啊。
孫曼華率先反應過來,氣得渾身發抖,指着謝庭舟,聲音都變了調:“謝庭舟!你瘋了嗎?!這是你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混賬話?!”
謝庭舟面對母親的震怒,神色依舊沉靜:“媽,孩子在她肚子裏。如果她不願意,誰也不能強迫她。既然她覺得是累贅,那就按她的意思辦。”
林梔寧沒想到,在如此情況下,謝庭舟首先考慮的竟然還是她的意願,甚至願意背負着可能來自家庭和內心的巨大壓力,來成全她。
她對這個男人心中不由生起幾分憐惜,果然是成功女人背後的男人。
孫曼華被兒子這番話噎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她瞪大眼睛,口劇烈起伏,看着兒子冷硬的側臉,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確定了?不要這個孩子了?”
謝庭舟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深沉的疲憊,他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孫曼華眼見兒子態度堅決,一顆期盼孫子的心瞬間涼了半截,又是失望又是憤怒。
“好,好!你們的事我不管了!不過林梔寧現在身子太過虛弱,貧血指標也差,本經不起手術折騰。就算想流產,也得至少調養半個月,等身體指標達標了再說!”
說完,她狠狠瞪了兒子一眼,覺得自己再待下去怕是要被活活氣死,猛地轉身,摔門而去。
病房內一時只剩下三人。
陳雨茉見孫曼華被氣走,正想上前再對謝庭舟說些體貼的話。
然而她剛挪動腳步,謝庭舟便對她說:“陳雨茉,你也出去。”
陳雨茉所有準備好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她不甘地咬了咬唇,偷偷瞥了一眼床上的林梔寧,又看了看謝庭舟疏離的背影,終究不敢違逆他,只能低低應了一聲“哦”,一步三回頭,不舍地離開了病房。
房門被帶上,偌大的病房裏,便只剩下兩人。
林梔寧看着謝庭舟站在床邊,側臉線條冷硬,周身都散發着低氣壓,她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試圖解釋,“謝庭舟,我沒想自己偷偷去打掉孩子。我也是剛得知懷孕。陳雨茉確實攛掇過我去流產,但我沒答應。我想的是等你來了,和你好好商量一下。”
謝庭舟下意識地伸手摸向口袋,指尖觸碰到煙盒,但隨即想起旁邊還有個不喜煙味的人,指腹只是用力摩挲了一下粗糙的煙盒外殼,便垂下了手。
“和我商量?”他重復着這幾個字,聽不出信還是不信,“那好,林梔寧,你現在告訴我,你想留下這個孩子嗎?”
問題被直接拋了回來。
林梔寧喉嚨發緊,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