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梔寧垂下眼睫,避開他迫人的視線,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不想。”
她心中欲哭無淚,雖然這男人長得帥,人品似乎也很負責,是原著裏公認的完美墊腳石,可她一個剛穿來的現代靈魂,連戀愛都沒正經談過,怎麼能立刻做好爲一個陌生男人生兒育女的準備?
謝庭舟似乎絲毫不意外這個答案,只是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所以,不是也如你願了嗎?林梔寧,在我面前,你還想裝出這副無辜被迫的樣子給誰看?”
林梔寧張了張嘴,所有解釋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是啊,在謝庭舟看來,她剛才那句“不想”就是最終答案,任何辯解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謝庭舟看慣她沉默默認的樣子,他移開視線,不再看她:“好。媽說了,你身體需要調養。半個月後,等身體指標合格,我帶你來醫院。”
這似乎是目前對兩人最好的處理方式了,林梔寧沉默地點了點頭。
一陣令人窒息的寂靜後,謝庭舟再次開口:“還能走路嗎?”
林梔寧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自己身體狀況。
她立刻掀開被子下床,試圖證明自己並無大礙:“其實我沒什麼事,醫生說了就是有點低血糖才暈倒的。我們現在就回家吧。”
“回家”這兩個字脫口而出的瞬間,林梔寧自己都沒察覺有什麼不對,但謝庭舟卻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眸色更深,那個房子算是家嗎?
謝庭舟沒再多說什麼:“把衣服穿好。”
此時正值寒冬,原主只穿了一件寬鬆的毛衣還有一件不能抵御風寒的呢子外套,林梔寧把半張臉縮進圍巾後,依舊凍得她牙齒都有些打顫。
她不禁在心裏瘋狂吐槽原主:神經病吧!要風度不要溫度也不是這麼個玩法!
她深度懷疑,原主本不是什麼低血糖暈倒,純粹就是被這身美麗凍人的裝備給硬生生凍暈過去的!放在現代,這就是典型的作死小能手。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住院部大樓,剛踏出大門,一股強勁溼冷的寒風立刻撲面而來,像刀子一樣刮過的皮膚。
林梔寧下意識地裹緊了大衣,脖子縮得更緊,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微微發抖,倒吸了一口涼氣。
走在前面的謝庭舟腳步微頓,側頭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凍得發白的臉頰和微微打顫的身體上停留了一瞬。
他眉頭蹙起,突然停下腳步,將自己身上那件脫了下來,直接扔到了她懷裏度:“披上。”
林梔寧懷裏猛地一沉,那件還帶着謝庭舟體溫和凜冽氣息的軍大衣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住了。
溫暖瞬間驅散了部分寒意,她抬頭看向只穿着單薄軍裝的男人,忍不住問:“那你不冷嗎?”
謝庭舟像是沒聽見,依舊邁着長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林梔寧也顧不上管他了,因爲她自己馬上就要凍死了!
她立刻手忙腳亂地將寬大的軍大衣穿好,男人的衣服對她來說過於龐大,下擺幾乎拖到腳踝,袖子也長出一大截,但那股堅實的暖意卻如同一個溫暖的壁壘,瞬間將刺骨的寒風隔絕在外,讓她幾乎凍僵的身體終於緩了過來。
身上暖和了,林梔寧總算能邁開腿,小跑着跟上前面那個仿佛不知寒冷爲何物的男人。
謝庭舟是開着車從部隊趕過來的。
看着男人拉開車門坐上駕駛座,林梔寧也連忙繞過車頭,下意識地拉開了副駕駛的門,鑽了進去。
“砰”地一聲關上車門,將寒冷徹底隔絕在外。
她搓了搓還有些發僵的手,一轉頭,卻對上了謝庭舟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的目光。
林梔寧歪頭看他,被軍大衣毛領簇擁着的小臉少了平的清冷疏離,多了幾分懵懂:“怎麼了?”
從前林梔寧鮮少會給他這些好臉色,連坐車也只會坐在後座,似乎只把他當做司機。
謝庭舟看着她被凍得微微發紅、卻難得對他沒有豎起尖刺的臉,眸色微動,但隨即又恢復了慣常的冷硬。
他轉過頭,發動車子,“沒事。”
車子駛出醫院,顛簸在略顯空曠的街道上。林梔寧很快就被窗外的景色徹底吸引了。
她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家鄉的冬天頂多是溼冷入骨,何曾見過這般浩瀚無垠的雪國風光?
這一切都帶着一種粗糲、質樸而又生機勃勃的邊城氣息,是她從未見過的景象,不由得看得有些入神。
謝庭舟握着方向盤,餘光不動聲色地掃過身側的女人。
她微微側着頭,專注地望着窗外,眼神裏帶着一種興奮與好奇,這與她平裏的冷淡截然不同。
謝庭舟心中不由泛起疑慮:林梔寧是從滬市那樣繁華精致的地方來的,所以剛到東北時,她毫不掩飾對這裏的嫌棄,覺得這裏粗陋、落後,連帶着對這裏的人也帶着鄙夷。
今天的林梔寧,處處都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古怪。
心緒翻涌,讓謝庭舟更看不透眼前的女人了,但他素來不是喜歡刨問底的人,尤其是對她,想不明白,他便索性不再去想。
*
吉普車最終駛入城郊的部隊大院,院子很大,遠遠能看到訓練場和整齊的營房,一切都籠罩在一種肅穆而規整的氛圍中。
車子在其中一棟看起來有些年頭的三層紅磚樓前停下。
“到了。”
林梔寧跟着謝庭舟下車,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這就是八十年代的部隊家屬院嗎?
樓房方正,牆面是的紅磚,樓道口裝着綠色的木門,漆皮有些斑駁,家家戶戶的窗戶都蒙着厚厚的塑料布用以防風,窗台上零星擺放着幾盆耐寒的蔥蒜,或是凍得硬邦邦的存貨,空氣中彌漫着一種淡淡的煤煙味。
謝庭舟領着林梔寧走上二樓,掏出鑰匙打開一扇墨綠色的鐵皮門。
屋內陳設極其簡單,水泥地面,白灰牆壁,客廳裏擺着幾張樣式老舊的木質桌椅,裏面空空蕩蕩。
原主剛來時,看到這連獨立衛生間都沒有,需要去樓道盡頭的公共水房和廁所的條件,當場就崩潰了,覺得這是對她的侮辱,爲此沒少跟謝庭舟鬧。
可部隊就這條件,師級部也未必能分到帶獨立衛浴的房子。
謝庭舟見她實在無法適應,也曾嚐試將她送到自己父母家中暫住,那裏條件稍好一些。
奈何原主那清高孤傲、看什麼都不順眼的性子,沒幾天就把謝父謝母氣得夠嗆,謝庭舟無奈,只能又將這位祖宗接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