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聖誕團建,老板包下外灘頂級別墅,說是要給我們三朵金花一個驚喜。
可他遞給我們的,是三面印着節儉標兵的破爛錦旗。
“今晚,你們就戴着錦旗,給所有同事當服務員。”
“讓新人們都學學,什麼是奉獻!”
老板話音剛落,沈姐在圍裙下發了條微信。
方八百萬的尾款即刻被凍結。
正倒酒的周姐撥了個電話。
公司賴以生存的獨家渠道商,宣布終止。
而我,慢悠悠擦着桌子,撥通了我爸的電話。
“爸,你投給張總那筆天使輪,可以撤了。”
“哦對了,通知他明天從這棟別墅滾蛋。”
想讓我們伺候你?
也不看看你這公司,吃的、用的、住的,到底是誰家賞的!
1
聖誕團建,老板張德海把我們銷售部拉到外灘一棟別墅。
他站在吊燈下,舉着話筒宣布:
“爲了表彰今年的三位銷冠,銷售總監沈潔、資深客戶經理周敏,還有我,金牌銷售林晚,我決定授予她們節儉標兵的稱號!”
我心裏冷笑,他想賴掉我們的年終獎,我們辭職。
話音落下,他拿出三面印着節儉標兵的錦旗。
錦旗塞進我們手裏,帶着一股黴味。
“今晚,你們三位就戴着這榮譽錦旗,給在座的每一位同事當服務員。”
“讓新員工都學學,什麼叫奉獻!”
我攥緊錦旗,指甲嵌進掌心。
沈姐是我和周姐的領頭羊,她當即把錦旗扔在地上。
“張總,我們是來團建的,不是來當服務生的。”
“我的合同裏沒這一條。”
老板臉一沉,他老婆王莉走了過來,晃了晃手裏的紅酒杯。
“喲,沈大銷冠,今年獎金拿了快兩百萬,讓你端個盤子就受不了了?”
“也讓你們體驗一下,錢不好掙。”
周姐是公司元老,她試圖講道理。
“張總,莉姐,我們三個的獎金,是靠業績一分一毛拼出來的,不是公司白給的。”
王莉翻了個白眼。
“公司平台在這,換誰來都一樣,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說難聽點,我們公司門口那條流浪狗牽進來,培訓兩天都能籤幾個單子,給臉不要臉。”
幾個新來的男同事立刻哄笑起來。
一個新人端着空杯子湊過來,對着周姐指指點點。
“就是,周姐,你們一年賺我們十年的錢,服務我們一下怎麼了?應該的!”
“我們還想體驗一下被銷冠親自倒酒是什麼感覺呢!”
“快點吧,我杯子都空了!”
我抬眼,看向那個新人。
“你上個月三千五的底薪,還是靠我籤的那單三百萬合同的提成發的。”
“要不要我把你銀行卡裏的餘額,也拿出來給大家奉獻一下?”
那新人漲紅了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他不知道,我來這公司只是爲了體驗生活。
公司的大股東,他天天巴結的林董,就是我爸。
張德海被我的話激怒,沖過來抓起三件廚師圍裙。
圍裙沾着油漬,散發着餿味。
他把圍裙砸在我們身上,唾沫噴濺。
“不?現在就給我穿上!”
“不這個月的獎金就全部取消,一分錢都別想拿到!”
“反了天了你們!當了銷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是吧!我這是在磨練你們的心性,太順了對你們以後沒好處!”
他指着我們的鼻子罵,周圍的同事都抱着臂看戲。
我們三人站在原地,成了全場的焦點。
王莉走過來,把節儉標兵的錦旗給我們斜挎在身上。
她又把油膩的圍裙系在我們禮服裙外面,拍了拍手笑了。
“這才對嘛,來,大家想吃什麼喝什麼,盡管點!”
“今晚我們三位標兵全程服務!”
大廳音樂再次響起,人們推杯換盞,嬉笑打鬧。
只有我們三人,戴着錦旗,系着圍裙,站在喧囂中。
嘲弄的目光扎在我們身上,沈姐和周姐眼圈都紅了。
我深吸一口氣,對她們使了個眼色。
我們低下頭,在圍裙口袋的遮掩下,拿出了手機。
反擊,就此拉開序幕。
2
沈姐負責公司最大的一筆訂單,和劉總私交甚好。
她在圍裙下,飛快地給劉總發了條微信。
【劉總,我們老板今天有點發瘋。】
【星輝八百萬的尾款您先壓一下,別付。之前的質量反饋我也一直替他壓着沒提。】
對方秒回:【好。】
又來一條:【小沈,怎麼回事?】
【是不是張德海那老小子欺負你了?】
沈姐回:【一言難盡,您先幫我拖住,回頭再跟您解釋。】
劉總:【沒問題,款項已經讓財務凍結了。】
【有任何需要,隨時開口。】
看到信息,沈姐對我點了點頭。
輪到周姐,公司賴以生存的獨家渠道商是她一手談下來的。
王莉正尖着嗓子喊:“周敏!後廚的烤火雞怎麼還沒上!你是死人嗎!快去催!”
周姐低頭應了聲“好的”,快步走向後廚。
經過一個無人的拐角,她迅速撥通了渠道商陳老板的電話。
“老陳,是我,周敏。我現在正式通知你,因爲信譽問題,我們和張總的到此爲止。”
電話那頭的陳老板立刻反應過來。
“敏妹子,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張德海那孫子不是東西。”
“行,我馬上讓法務部發函,終止所有。”
周姐掛了電話,眼中的悲傷褪去,只剩決絕。
而我,則擦着一張長條餐桌。
我拿出手機,給我爸發了一條信息。
【爸,張德海那家公司的天使輪,可以準備撤了。】
我爸的電話立刻打了過來,我掛斷,給他回了信息。
【在忙,不方便接。你等我消息就行。】
他回了一個【OK】的表情包。
我們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繼續扮演着服務員的角色。
王莉端着一杯酒,頤指氣使地指揮着。
“沈潔,去把KTV包廂的果盤切一下,要快!”
“周敏,你去給他們倒酒!”
“林晚,你去把廁所的衛生紙補上!”
她盯着我,眼神裏透着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快意。
我走進KTV包廂,裏面煙霧繚繞。
老板的表哥,那個王副總,喝得滿臉通紅,一把拉住我的手腕。
他渾身酒氣,眼睛在我身上上下打量。
“小林啊,不光人長得漂亮,這業績也做得好。”
“今晚陪王哥喝幾杯?”
說着,他那只手就不安分地朝着我的腰摸了過來。
我胃裏一陣惡心。
我端起桌上那盤水果拼盤。
在王副總的手即將觸碰到我的那一刻,我將整盤水果扣在了他頭上。
水果、冰塊和果汁順着他油膩的頭發滾落。
包廂裏的音樂戛然而止。
王副總愣了兩秒,隨即發出一聲尖叫:“啊!你這個臭婊子!你敢打我!”
他揚起手就要給我一巴掌,張德海和王莉沖了進來。
“怎麼回事!”張德海不問青紅皂白,對我怒吼。
王副總捂着頭頂的水果,指着我告狀:
“德海!你看看你招的好員工!她居然敢拿果盤砸我!”
張德海臉色鐵青,指着我,氣得渾身發抖。
“林晚!你他媽是瘋了嗎!他是公司的副總!你想不想了!”
王莉沖上來就要抓我的頭發,被沈姐和周姐攔住了。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王莉尖叫着。
“鑑於你們三個的服務態度,我宣布,未來一年,整個銷售部的團建費用,都從你們獎金裏扣!”
張德海指着我的鼻子罵:“你以爲你籤了幾個單子就了不起?”
“沒有我給你這個平台,你算個什麼東西!”
“現在!立刻!給王副總跪下道歉!”
他的話,讓我覺得可笑。
沈姐和周姐把我護在身後,與他們對峙。
“張總,是王副總先對小晚動手動腳的,包廂裏的人都看見了。”沈姐的聲音很堅定。
“對,我們可以作證。”兩個和我好的女同事也站了出來。
張德海的臉色更加難看,他知道理虧,但拉不下臉。
他瞪了我們三個一眼,冷笑着。
“好,很好。”
“今晚派對結束,所有人跟我去外灘最好的酒吧通宵,我請客!”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笑容。
“至於你們三個......留下來把這棟別墅給我打掃淨。”
“所有的垃圾都清理掉!一頭發絲都不許留下!”
3
派對在午夜結束,偌大的別墅瞬間空了。
只剩下我們三個人,和滿屋的狼藉。
沈姐和周姐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臉疲憊和心灰意冷。
周姐靠在沙發上,長嘆了口氣。
“算了,小沈,我們明天就去提離職吧。”
沈姐點了點頭,聲音沙啞。
“這種公司,待下去也沒意思了。”
我走過去,拉住她們的手。
“別去人事部,辭職信也別寫。”
我看着她們,一字一句地說道。
“來我家的公司吧,我爸正好在籌建一個新的銷售團隊。”
“缺兩個總監。”
“職位、待遇、股份,你們隨便開,我爸早就眼饞你們倆了。”
沈姐和周姐都愣住了。
我沒有多做解釋,直接當着她們的面,撥通了我爸的視頻電話。
電話接通,我爸的臉出現在屏幕上。
我把鏡頭轉向沈姐和周姐,笑着對我爸說:“爸,給你看看我挖來的兩員大將。”
我爸在電話那頭一拍大腿:“太好了!寶貝女兒你可算開竅了!”
“張德海那老小子,天天在我面前吹噓他手下有三朵金花。”
“說頂得上半個公司,我早就想把人挖過來了!”
“沈總監,周總監,歡迎加入!待遇絕對是業內頂尖!”
“明天就讓助理把合同給你們送過去!”
沈姐和周姐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臉上露出了復雜的笑容。
掛了電話,我從別墅的酒窖裏翻出一瓶羅曼尼康帝。
我們沒找杯子,就用地上髒兮兮的咖啡杯。
在垃圾中,我們三人舉杯相碰。
“敬我們,敬自由。”我輕聲說道。
“敬新的開始。”沈姐和周姐異口同聲。
這時,我的手機叮咚一響,是公司大群的消息。
是王莉發的九宮格照片。
照片裏,是我們三個人拿着拖把、拎着垃圾袋打掃衛生的樣子。
她還配了一段文字:【不懂感恩的人,最終只能與垃圾爲伍。】
【爲我們懂得感恩、懂得奉獻的家人們點贊!】
下面是一長串的點贊和拍馬屁的回復。
我們看着手機屏幕,相視一笑。
凌晨兩點,我們終於將別墅打掃淨。
拖着身體走出別墅大門,卻發現外面空無一人。
送同事去酒吧的公司大巴,早已不見蹤影。
郊外的別墅區,一片死寂。
我們被故意拋棄在了這裏。
我拿出手機,撥通了張德海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音樂聲和王莉的笑聲。
“喲,三位標兵打掃完了?怎麼,想讓我們去接你?”
“不是能耐嗎?不是有錢嗎?自己打車來啊!”
“哦,忘了告訴你們,這個點,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可打不到車!”
張德海搶過電話,聲音裏帶着威脅。
“林晚,我最後警告你們一次!”
“如果你們現在,立刻,拍個視頻承認錯誤,保證以後無條件服從公司管理。”
“然後發到公司大群裏,我可以發發慈悲,讓司機掉頭接你們。”
王莉又搶過電話,矛頭對準了周姐。
“特別是你,周敏!一把年紀了,還真以爲自己是朵花啊?”
“離開了我們公司,你這種老女人,誰還要你?”
“等着去人才市場被人挑三揀四吧!”
張德海對着電話發出了最後的叫囂。
“敢跟我鬥?我讓你們在整個行業裏社會性死亡!”
“我讓你們被徹底封!”
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轉過身,看着身後燈火輝煌的別墅,再次撥通了我爸的電話。
電話接通,我用最平靜的語氣說道:“爸,通知張德海,他明天早上從這棟別墅滾蛋。”
我頓了頓,聲音更冷了。
“順便告訴管家,把這堆垃圾清理出去。”
4
我爸的效率很高。
電話掛斷不到一分鍾,別墅的智能管家系統被激活。
一個電子女聲,從音響中傳來。
“權限變更,安保系統啓動清場模式。”
“非授權人員請在十分鍾內離開。”
緊接着,別墅的大門和窗戶都自動落鎖。
第二天一早,宿醉的張德海帶着一群同事回到別墅。
他們發現,無論用什麼房卡,都無法打開大門。
冰冷的電子提示音一遍遍響起。
“權限錯誤,禁止入內。”
張德海氣得在門口破口大罵,幾個男同事開始試圖翻越圍牆。
就在這時,我穿着睡袍,端着一杯咖啡,出現在了二樓的露台上。
我居高臨下地看着樓下那群人。
“張總,早上好啊。”
我抿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開口。
“忘了告訴你了,這棟別墅,是我家持有了十幾年的資產。”
“我爸上個月,剛把它過戶到我名下。”
“它平時交給管家公司托管外租。”
“你爲了裝,特意點名要租這棟最貴的,卻不知道真正的房東就在你眼皮子底下。”
“感謝你啊,替我辦了這麼一場暖房派對,還順便幫我搞了衛生。”
張德海的臉,從紅變成了煞白。
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們沒有理會門外的叫囂,從別墅車庫裏,開出一輛保時捷。
跑車引擎轟鳴,我們揚長而去。
回到公司,我們走向工位,準備收拾東西。
卻發現工位被警戒線圍了起來。
電腦顯示器上,用馬克筆寫着一張紙條:【因頂撞上司,停職反省!】
真是可笑。
我們還沒開始收拾,張德海和王莉就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
看來他們是打車回來的,臉色難看。
“反了天了你們!誰讓你們動車庫裏的車的!”
王莉也跟着尖叫:“那車一看就很貴!刮了蹭了你們賠得起嗎!”
我抬眸看着他,勾了勾唇。
“張總,那輛車也是我的。”
“所以,我開我自己的車,有什麼問題嗎?”
我們三人,將辭職信甩在了他的辦公桌上。
張德海看也不看,抓起信,當着全辦公室人的面,撕了個粉碎。
紙屑飄落在我們腳邊。
“滾!都給我滾!沒了你們,公司照樣轉!”
“我明天就招十個比你們更聽話、更便宜的大學生!”
王莉依偎在他懷裏。
“老公你真棒!這下可省下幾百萬的獎金了,我早就看中一個包包了!”
張德海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我現在就讓獵頭公司把你們三個拉進黑名單,我看到底哪個公司還敢要你們!”
他笑着,準備撥號。
就在此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兩個讓他瞬間變臉的大字——【林董】。
那是我爸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