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北狄王赫連錚入京求娶。
我和皇姐趙茵搶着要嫁。
第一世,我贏了,帶着十裏紅妝北上,以爲能做草原最尊貴的王後。
結果新婚夜,赫連錚把我扔進狼圈,看着我在惡狼的撕咬下哀嚎,他卻摟着美姬飲酒取樂。
我死後,他借口我“天災禍星”,發兵南下,破了京都。
皇姐受盡屈辱,最後在太廟自焚。
第二世,我學乖了,極力促成皇姐和親。
我拉着她的手哭訴:“姐姐,你是長公主,這份榮耀該屬於你。”
皇姐嫁了。
三個月後,她的頭顱被掛在北狄的戰旗上,成了赫連錚攻城的先鋒令。
大梁再次亡國,我也沒能幸免,被亂軍踩成肉泥。
再睜眼,是第三世。
金殿之上,父皇正捧着赫連錚的國書發愁。
我和趙茵對視一眼。
這赫連錚到底意欲何爲?
1
我和皇姐趙茵跪在大殿中央,膝蓋骨隱隱作痛。
上座的父皇唉聲嘆氣,手裏的國書像是個燙手山芋。
滿朝文官縮着脖子,武將們咬牙切齒卻不敢吭聲。
大梁積弱已久,北狄兵強馬壯,這親,是非和不可。
赫連錚的使臣站在一旁,鼻孔都要朝到天上去了。
他粗聲粗氣地催促:“大梁皇帝,我家大王說了,只要一位嫡公主。”
“至於是長公主還是二公主,大王不挑,只要是皇室血脈,能生養就行。”
“不過大王耐性不好,三天內若是見不到人,北狄鐵騎就要踏平雁門關!”
這話一出,朝堂上一片死寂。
我感覺到身邊的皇姐趙茵渾身一抖。
她偏過頭看我,眼裏的恨意濃得化不開。
我知道,她也回來了。
上一世她被做成人頭燈籠的慘狀,至今還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
我也好不到哪去,第一世被惡狼撕碎的痛楚,現在想起來骨頭縫都疼。
父皇顫顫巍巍地開口:“茵兒,寧兒,你們看......”
這是要讓我們自己選誰去送死。
前兩世,爲了爭這所謂的“王後”虛名,或者是爲了把對方推進火坑,我們在大殿上吵得不可開交。
父皇樂得清閒,誰贏了就讓誰去。
但這一世,我和趙茵出奇地默契。
我搶先一步磕頭:“父皇,女兒身體抱恙,恐無法侍奉北狄王,但這關乎國運,女兒願聽皇姐安排。”
趙茵也立馬接話:“父皇,兒臣近做了噩夢,恐怕沖撞了喜氣,也不敢擅自做主。”
父皇愣住了。
使臣也愣住了。
這和他們預想的劇本不一樣。
赫連錚雖然沒來,但他的惡名在外,往常哪家姑娘不是嚇得哭哭啼啼,或者爲了大義慷慨陳詞?
像我們這樣互相推諉,卻又說得冠冕堂皇的,還是頭一回見。
使臣冷笑一聲:“怎麼?大梁的公主都這麼嬌貴?連個王後都不想當?”
“既然兩位公主都拿不定主意,那就由外臣來幫你們選!”
他大步走到我們面前,那雙綠豆眼在我們身上來回打量。
像是在挑牲口。
我垂着眼,手心全是冷汗。
赫連錚是個瘋子,他的手下也都是瘋狗。
這使臣突然伸手,想要挑起我的下巴。
我下意識地往後一縮。
趙茵突然暴起,一巴掌扇在那使臣臉上。
“放肆!本宮乃大梁長公主,豈容你這動手動腳!”
清脆的巴掌聲回蕩在大殿裏。
所有人都嚇傻了。
我也驚呆了。
上一世的趙茵,哪怕是被送去和親,也是端着大家閨秀的架子,受了委屈只會往肚子裏咽。
這一巴掌,打得好!
使臣捂着臉,眼中凶光畢露:“你敢打我?好!好得很!”
“這一巴掌,我會如實稟報大王!”
“原本大王只想要一個,現在看來,大梁皇室毫無誠意,那就兩個都嫁過去吧!”
說完,他甩袖而去。
父皇嚇得差點從龍椅上滑下來。
“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
退朝後,我和趙茵並肩走在宮道上。
秋風蕭瑟,卷起地上的枯葉。
趙茵突然停下腳步,死死盯着我:“趙寧,你剛才爲什麼不說話?”
我看着她:“皇姐想讓我說什麼?求他帶我走?還是求他放過你?”
趙茵冷笑:“別裝了,你也活過兩回了吧。”
既然窗戶紙捅破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是。”
“赫連錚本不是想娶妻,他就是想找個理由滅梁。”
“不管我們誰嫁,結局都是死,大梁都是亡。”
趙茵深吸一口氣,眼眶通紅:“那我能怎麼辦?看着他把我的頭割下來掛旗杆?”
“趙寧,這一世,我不想死了。”
“我也不想。”
我握住她的手,掌心冰涼。
“既然嫁過去是死,不嫁也是死,不如我們聯手,弄死他。”
趙茵的手猛地收緊,指甲掐進了我的肉裏。
“怎麼弄?那是赫連錚!人不眨眼的魔頭!”
我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個字。
趙茵猛地睜大了眼睛。
“你瘋了?這要是失敗了,我們會死得更慘!”
我看着遠處巍峨的宮牆,心裏一片冰冷。
“皇姐,我們已經死過兩回了,還有什麼比被狼咬死、被做成人燈更慘的嗎?”
趙茵沉默了許久,眼裏的恐懼逐漸被狠厲取代。
“好,聽你的。”
“不過,那使臣說要娶兩個,這事怎麼辦?”
我冷笑一聲:“他想娶兩個,也得看他有沒有那個命受用。”
“而且,我知道赫連錚的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他不行。”
2
趙茵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什麼?他......他不行?”
她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上一世......我聽宮女說,他夜夜笙歌,折磨死了不少女人。”
我搖搖頭:“那是掩人耳目。”
第一世,我雖然新婚夜就死了,但在那之前,我被關在偏殿,聽到過赫連錚和心腹的對話。
他早年在戰場上受過傷,傷了本。
所以他才那麼變態,喜歡聽女人的慘叫,喜歡看野獸撕咬活人,以此來滿足他扭曲的。
那個所謂的“美姬”,不過是個擺設,或者是幫他折磨人的工具。
“那個美姬,叫阿史那雲,是赫連錚的表妹,也是個用毒的高手。”
“上一世,你在北狄受盡折磨,有一半是她的功勞。”
趙茵的臉瞬間變得煞白。
“我想起來了......那個女人,總是笑眯眯地看着我,手裏拿着一條蛇......”
她渾身都在發抖。
我拍了拍她的背:“別怕,這一世,我們先下手爲強。”
回到寢宮,我們開始盤算。
赫連錚這次親自帶兵壓境,就在離京城三百裏的驛站駐扎。
使臣回去告狀,最多兩天,赫連錚就會有動作。
我們要做的,就是在這兩天裏,給他準備一份大禮。
父皇那邊是指望不上了,他現在只想把我們打包送走,換幾天安穩子。
甚至連我們的嫁妝都開始讓人清點了。
只不過這次是雙份的。
真是諷刺。
我和趙茵翻遍了私庫,找出了所有值錢的東西。
不是爲了帶去北狄,而是爲了買命。
我們買通了宮裏的老太監,讓他幫我們出宮一趟。
我們要去找一個人。
一個在兩世記憶裏,唯一能和赫連錚抗衡的人。
鎮北將軍之子,霍雲。
上一世,大梁亡國,霍家滿門戰死。
霍雲是唯一一個進北狄王帳,差點砍下赫連錚腦袋的人。
可惜最後寡不敵衆,被萬箭穿心。
現在,霍雲正因爲頂撞了父皇,被關在天牢裏。
我和趙茵換上太監的衣服,拿着金牌混進了天牢。
霍雲被綁在刑架上,渾身是血,但眼神依然桀驁不馴。
看到我們,他愣了一下。
“兩位公主?這是來看霍某笑話的?”
我沒廢話,直接掏出一把匕首,割斷了他身上的繩索。
“霍將軍,我們是來救你的。”
霍雲活動了一下手腕,疼得齜牙咧嘴。
“救我?陛下可是下了死命令,誰敢放我?”
趙茵把一包金葉子塞進他懷裏。
“拿着這些,去北疆,召集舊部。”
“三天後,赫連錚會入京迎親,那是他的最好機會。”
霍雲看傻子一樣看着我們。
“你們瘋了?就憑我一個人?就算我有舊部,遠水解不了近渴。”
“而且,赫連錚身邊高手如雲,我就算能近身,也未必能得了他。”
我從懷裏掏出一張圖紙。
這是我憑借兩世記憶,畫出的赫連錚行軍布陣圖,以及他身邊的防衛死角。
第一世我死後,靈魂飄蕩在北狄王庭,看到了很多不爲人知的秘密。
包括赫連錚最怕什麼。
“他怕火,尤其是硫磺火。”
“還有,每逢月圓之夜,他的舊傷會復發,那是他最虛弱的時候。”
“三天後,正是月圓。”
霍雲拿着圖紙的手有些顫抖。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公主爲何知道這些?”
“這不重要。”
我盯着他的眼睛:“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報仇?想不想保住大梁?”
霍雲沉默了片刻,突然單膝跪地。
“若此圖當真,霍雲這條命,就是公主的!”
送走霍雲,我和趙茵鬆了一口氣。
但這只是第一步。
要把赫連錚引到我們布置好的陷阱裏,還得有人去做誘餌。
也就是那個要嫁過去的人。
使臣說要兩個,但赫連錚真正想的,其實只有大梁的皇室尊嚴。
只要死一個公主,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另一個,不過是添頭。
回到宮裏,我和趙茵開始演戲。
我們當着宮女太監的面,爲了爭奪誰做正妻,誰做媵妾,大打出手。
趙茵抓花了我的臉,我扯掉了她的頭發。
消息很快傳到了使臣耳朵裏。
聽說赫連錚在驛站聽了,笑得前仰後合。
“大梁的女人,果然都是些沒腦子的貨色。”
“既然這麼想嫁,那就都接過來,本王倒要看看,她們能在狼圈裏堅持多久。”
3
第三天,赫連錚的大隊人馬到了。
並沒有按照禮制在城外迎親,而是直接沖進了皇宮。
父皇嚇得躲在龍椅後面不敢露頭。
赫連錚騎着高頭大馬,在大殿上橫沖直撞。
他長得極高,滿臉絡腮胡,一雙鷹眼透着嗜血的光。
他身後跟着那個使臣,還有那個“美姬”阿史那雲。
阿史那雲一身紅衣,腰間纏着一條金鞭,笑得花枝亂顫。
“大王,您看那老皇帝,像不像一只縮頭烏龜?”
赫連錚哈哈大笑,手中馬鞭一揮,直接抽在金殿的柱子上。
“大梁皇帝,本王來接你的女兒了!”
我和趙茵穿着大紅嫁衣,被宮女攙扶着走出來。
我們臉上都帶着傷,那是爲了演戲留下的。
赫連錚看到我們,眼裏的嘲諷更甚。
“喲,這就是大梁的兩位公主?怎麼跟兩只鬥敗的公雞似的?”
趙茵咬着嘴唇,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大王,我是長公主,理應做正妻!”
我不甘示弱:“大王,我雖是妹妹,但這臉是被姐姐抓傷的,大王要爲我做主啊!”
赫連錚看着我們爭風吃醋,似乎很享受這種被捧着的感覺。
他翻身下馬,走到我們面前。
一股濃重的羊膻味撲面而來。
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
“這張臉雖然花了,但這眼神,本王喜歡。”
他又看向趙茵,眼裏閃過一絲淫邪。
“這個也不錯,細皮嫩肉的,想必狼崽子們會喜歡。”
聽到“狼崽子”三個字,趙茵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但她很快掩飾過去,順勢倒在赫連錚懷裏。
“大王,您說什麼呢?什麼狼崽子?”
赫連錚摟着她,大手在她腰間遊走。
“沒什麼,本王養了幾只寵物,想介紹給兩位美人認識認識。”
阿史那雲走過來,目光陰毒地在我們身上掃了一圈。
“大王,吉時已到,該啓程了。”
“若是誤了時辰,這大梁的龍氣可就被沖散了。”
赫連錚冷哼一聲:“大梁還有什麼龍氣?不過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一把推開趙茵,翻身上馬。
“帶上她們,回營!”
並沒有什麼拜別父母,更沒有什麼十裏紅妝。
我們就這樣像俘虜一樣,被扔進了後面的馬車。
馬車裏,我和趙茵對視一眼。
手心裏的冷汗已經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把藏在袖子裏的小巧匕首。
但這匕首不是用來赫連錚的。
本近不了身。
這是用來在關鍵時刻,自我了斷的。
如果計劃失敗,我們絕不會再受一次那樣的屈辱。
車隊出了城,一路向北。
赫連錚並沒有急着回北狄,而是在離京城五十裏的虎躍峽扎營。
這裏地勢險要,兩邊都是峭壁。
是個伏擊的好地方。
也是個人的好地方。
入夜,營地裏燃起了篝火。
赫連錚讓人把我們帶到了他的大帳。
帳篷裏鋪着厚厚的虎皮地毯,中間擺着一張巨大的桌子,上面全是生肉和烈酒。
幾只半人高的惡狼被鐵鏈拴在角落裏,流着口水盯着我們。
看到這幾只狼,我的腿肚子都在轉筋。
第一世的噩夢再次襲來。
趙茵更是直接癱軟在地上。
赫連錚坐在主位上,懷裏摟着阿史那雲。
他端起一碗酒,一飲而盡。
“兩位美人,既然嫁給了本王,就要守本王的規矩。”
“本王不喜歡那些繁文縟節,今晚就是洞房花燭夜。”
“不過,本王精力有限,只能寵幸一個。”
他指了指角落裏的狼。
“另一個,就賞給它們吧。”
我心頭一跳。
來了。
他果然還是要玩這一套。
阿史那雲嬌笑着開口:“大王,讓她們自己選吧。”
“誰能把這碗酒喝了,跳一支舞助興,誰就能伺候大王。”
“剩下的那個嘛......咯咯咯。”
她把一碗暗紅色的酒推到我們面前。
那酒裏有一股腥甜的味道。
是鹿血酒,裏面還加了助興的藥,以及讓人手腳無力的軟筋散。
這是個死局。
喝了,就是任人宰割的玩物。
不喝,就是喂狼的飼料。
我和趙茵互相看了一眼。
誰也沒動。
赫連錚不耐煩了。
“怎麼?都不想活了?”
他一腳踢翻了桌子。
“既然都不選,那就一起喂狼!”
他解開了其中一只狼的鐵鏈。
那只狼咆哮着向我們撲來。
4
腥風撲面,那只狼張開血盆大口,尖牙上還掛着肉絲。
趙茵尖叫一聲,閉上了眼睛。
我一把推開她,袖子裏的匕首滑落掌心,拼盡全力刺向狼的眼睛。
“噗嗤”一聲。
匕首刺入了狼眼,鮮血飛濺。
狼哀嚎一聲,疼得滿地打滾。
但我力氣太小,這一下雖然傷了它,卻也徹底激怒了它。
它發瘋一樣再次撲上來,巨大的爪子拍在我的口。
我整個人飛了出去,撞在帳篷的柱子上,一口血噴了出來。
“寧兒!”
趙茵哭喊着撲過來,擋在我面前。
赫連錚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一陣狂笑。
“好!夠辣!本王喜歡!”
他似乎對這個場面很滿意,並沒有讓其他的狼繼續攻擊。
阿史那雲的臉色卻變得很難看。
她沒想到我居然敢反抗,還傷了大王的寵物。
“大王,這女人野性難馴,留着是個禍害。”
赫連錚擺擺手:“哎,馴服野馬才有意思。”
他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們。
“既然妹妹這麼有種,那就姐姐去喂狼吧。”
“妹妹留下來,陪本王好好玩玩。”
他一把揪住我的頭發,把我拖向那張鋪着虎皮的大床。
趙茵想要沖過來,卻被幾個侍衛按在地上。
“趙寧!放開她!赫連錚你這個畜生!”
赫連錚本不理會她的叫喊,直接撕開了我的外衣。
冰冷的空氣接觸到皮膚,我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被恐懼徹底籠罩。
難道這一世,還是要重蹈覆轍嗎?
霍雲怎麼還不來?
難道我們賭輸了?
赫連錚把臉埋在我的頸窩,粗硬的胡茬扎得我生疼。
他身上的羊膻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讓我幾欲作嘔。
“裝什麼貞潔烈女?剛才那一刀不是很準嗎?”
他在我耳邊低語,聲音像毒蛇一樣陰冷。
“本王就喜歡你這種想我,又不掉的樣子。”
“等會兒把你手腳筋挑斷,看你還能不能拿刀。”
絕望在心底蔓延。
我閉上眼睛,眼淚順着眼角滑落。
就在這時,帳篷外突然傳來一陣亂。
緊接着是震天的喊聲。
“走水了!糧草着火了!”
“有刺客!保護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