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郡主,郡主醒了!”陽光透過幔帳,貼身丫鬟欣喜道。
聞知菀摸了摸小腹,再也沒有昨日翻江倒海的鈍痛。
竟好的如此之快。
“我怎麼回來的?我娘的畫像呢?”聞知菀剛醒來就急促地問。
“宋…宋副帥派人把您送回來的,他說你受了驚,夜裏還偷偷來了一次,親自喂你喝藥呢。”小丫鬟結結巴巴道。“畫像?宋副帥確實拿着一卷畫軸,他說你不喜這幅畫像,讓廚房下人當柴火燒了。”
當柴火燒了,宋凜當真好狠的心!
聞知菀心痛如絞,綻開一抹自嘲的笑容。
母親生前,未曾見過她一面,母親死後,她連這一卷紙帛畫像,都沒能守住。
怒火攻心,聞知菀又是一口血嘔出來,將小丫鬟嚇得臉色煞白。
“他們現在在哪?”聞知菀面色如紙。
“今日是酒船宴,宋副帥帶那女子…”
“備轎!”聞知菀撐着一口氣,冷喝道。
酒船宴在鏡湖上,世家貴女、王公貴族在畫舫中泛舟看景,飲酒取樂。
聞知菀踏上畫舫,遠遠的就望見了宋凜和寧懷宜,周身圍了一圈人,背對着她高談論闊。
寧懷宜與宋凜十指相扣,神色嬌羞。
“宋副帥此番凱旋而歸,年少有爲,他日前途不可限量,欲用軍功換何恩賞啊,哈哈!”
“寧姑娘跟宋副帥當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呢。寧姑娘這根簪子是萬寶樓新出的款式吧?價值千兩呢,宋副帥出手真是闊綽。”
“聽聞寧姑娘生於邊疆,今日一見果真豪邁!同人不同命啊,倘若寧姑娘生於將門…哪還有那一竅不通的郡主的事兒?”
“早聞寧姑娘擅射箭,不知今日可否給大夥開開眼?”
......
聞知菀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茶盞。
“閣下慎言,郡主乃千金之軀。”宋凜靜靜的聽着,突然開口,眉頭輕蹙,岔開話題。“家妻獻技於前,諸位見笑了。”
一柄弓箭被呈了上來。
寧懷宜從容上前,引弓搭箭,瞄準遠處平靜的湖面,似要大展身手。
她背對着聞知菀,卻讓聞知菀莫名嗅到一股危險的氣息。
衆人屏息凝神。
忽然間,寧懷宜一轉身,手挽長弓,面向聞知菀咧開嘴一笑。
那是得逞的冷笑。
嗖嗖嗖!
長劍呼嘯,無數羽箭如閃電般朝她飛來。
事態發展的突然,聞知菀踉蹌、驚慌的躲避着,羽箭鋒利,擦着她的手腕,衣裙,劃出一道道血痕。
被那箭雨逼得無路可退,她腳下一跌,竟直直的墜入鏡湖裏。湖水漫過鼻腔,湖面上暈開一片鮮紅,她奮力撲騰着。
“救長寧郡主——救長寧郡主——”
畫舫上慌亂一片。
宋凜神色驟變,身影幾不可查的一顫,焦急的朝聞知菀的方向跑來。
就在宋凜的手即將拉住聞知菀時,畫舫另一側又傳來一聲聲尖叫。
“寧姑娘——寧姑娘——來人啊!寧姑娘落水了!”
聞知菀費力的去夠住面前那只手,只差一點…差一點…
在聽到寧懷宜落水時,宋凜毫不猶豫的收回了手。
他跑到畫舫那頭,縱身跳了下去,在衆人的驚呼中激起一片浩蕩水花。
“好一個英雄救美,這宋副帥當真英勇!”
“京城裏傳言果然不假,寧姑娘才是他的心上人。救長寧郡主時只是稍微伸手,到了寧姑娘這,直接跳下去了!嘖嘖嘖…”
“依稀記得幾年前,長寧郡主和宋副帥也是一段佳話啊…”
......
外界的聲音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聞知菀頭腦開始發昏,她想說話,張嘴時卻只能吐出一串泡泡,陰沉冰冷的水要沒過她的全身,看着宋凜毫不猶豫走遠的身影,一股絕望感蔓延在她的心頭。
大腦開始缺氧,耳邊只有咕嚕咕嚕的水聲。意識開始混沌,她感覺自己在下墜。
她看見了不苟言笑的爹爹,溫柔似水的娘親。
爹,娘,知菀好怕。
她又看見了山林裏一襲黑衣的宋凜,稚嫩青澀的臉,堅實的脊背穩穩的托住她,語氣沉沉。
“郡主放心,卑職願以血肉之軀,爲殿下辟開一條生路。”
宋凜,若有下輩子…不要再遇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