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龍閉上眼的瞬間,混沌深處掀起了驚濤駭浪。原本平緩流動的混沌氣流,此刻如沸騰的潮水般圍繞他的身軀旋轉,氣流中夾雜的暗物質碎屑,在創世本源的牽引下發出細碎的光響。他周身纏繞的混沌氣流不再是遊離的霧靄,而是被強行凝聚成一條條泛着金紋的光帶,光帶如活物般鑽進他的鱗片縫隙——這是龍千萬年來第一次主動剝離自身的創世本源,每一縷光帶的離體,都讓他原本璀璨的金色龍瞳黯淡一分,鱗片上的光澤也隨之褪去,露出底下帶着蛛網狀裂紋的灰白色,仿佛一尊正在風化的古老雕像。

“以吾之鱗,爲界;以吾之魂,爲引。”龍的聲音沒有借助任何陣法,卻直接響徹在元荒域每個生靈的神魂深處,像是遠古洪荒傳來的鍾鳴,帶着穿透混沌與時空的力量。他緩緩抬起布滿裂紋的爪子,將剝離出的核心混沌本源向元荒域按去——那團凝聚了千萬載創世之力的光團,在觸及元荒邊界時突然炸開,化作無數道細微的金光,如流星般劃破灰色的天幕,墜向三千域的每一片廢墟、每一顆星球,連混沌死霧蔓延的鴻蒙靈源周邊,都落下了零星的光點。

阿塵剛背着母親沖進山洞,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看見一道金光從洞口的石縫中鑽了進來,像是有生命般繞着他盤旋兩圈,徑直落在他懷裏僅剩的靈晶碎屑上。下一秒,原本黯淡無光、靈氣稀薄的碎屑,突然迸發出柔和的綠光,靈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翻涌,不僅自身的靈氣濃度暴漲十倍,還順着阿塵的指尖鑽進他體內,暖流瞬間遍布四肢百骸,將他因長期飢餓、靈氣匱乏而受損的經脈修復大半。他年邁的母親原本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嘴唇幹裂,呼吸微弱,被綠光掃過之後,胸口竟開始平穩起伏,緩緩睜開了渾濁的眼睛,甚至能在阿塵的攙扶下勉強坐起身,聲音沙啞地問道:“塵兒……這是……怎麼回事?”

“娘,我不知道,但這是好事!”阿塵激動地握緊手中發光的靈晶,突然想起洞外的景象,急忙跑到洞口向外望去——天空不再是純粹的壓抑灰色,無數道金光正如同春雨般落在廢墟的各個角落:曾經枯萎發黑的靈草根部,重新冒出嫩綠色的芽尖;幹涸龜裂的河床下,滲出帶着淡淡靈氣的泉水,順着裂縫緩緩流淌;就連空氣中彌漫的、讓人窒息的死寂感,都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溫潤的生機氣息。不遠處的廢墟裏,傳來了幸存生靈的驚呼聲,有人在歡呼,有人在哭泣,那是絕望中重獲希望的聲音。

而在混沌邊緣帶的永恒殿內,機械族先祖鉻的金屬繭殼突然停止了鏽色波動,一道金光穿透時空裂隙鑽進繭殼,原本因靈氣枯竭而鏽蝕發黑的金屬表面,竟重新泛起了銀亮的光澤,繭殼內部的機械齒輪開始平穩轉動,發出久違的流暢聲響,他與混沌金屬的連接變得前所未有的緊密,甚至能感知到元荒域深處靈脈的微弱跳動;精靈族的常青者周身的生命之樹虛影,也停止了落葉,原本發黃卷曲的葉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翠綠飽滿,枝頭甚至開出了細小的白色花苞,花苞散發的生命氣息,讓她原本黯淡的靈魂光暈重新變得明亮;元界議會初代議長的虛影不再晃蕩,蒼白的臉色恢復了血色,他指尖凝聚的靈光不再微弱如燭火,而是凝成了一團穩定的光球,足以支撐他在不被洪荒意識察覺的情況下,再一次將神魂寄托於洪荒本源。

“創世者……在違背規則。”常青者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觸碰殿外飄來的一縷金光,聲音裏帶着難以置信的顫抖。作爲與自然共生的精靈,她對法則的感知遠超其他遺民——她能清晰地察覺到,那些金光不僅在修復元荒域的生機,還在以一種溫和卻強大的力量,悄然改變着洪荒意識的“清洗規則”:鴻蒙靈源處原本瘋狂蔓延的混沌死霧,開始以緩慢的速度消退,露出靈源本體的部分紋路;天邊那片壓得人喘不過氣的灰色氣浪,也停止了向地面壓來,甚至開始向後收縮,像是被一股更高級別的力量強行遏制,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混沌深處,龍的身軀已經變得無比龐大,幾乎占據了半個混沌邊緣,卻也更加蒼白透明,鱗片上的裂紋從四肢蔓延到軀幹,連維持形態都顯得吃力。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身力量的流逝——每一道金光落下,他的創世本源就減少一分,照此下去,不出百年,他便會徹底消散在混沌中,連一絲神魂都無法留存。但當他的目光掃過元荒域重新泛起的生機,看到廢墟中掙扎求生的生靈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金色的龍瞳裏第一次有了明確的情緒——不是以往的哀悼與沉默,而是一絲微弱卻堅定的希望。他沒有逆轉洪荒枯竭的宿命,卻用自身的本源爲這片世界爭取了寶貴的時間,也爲那些不願放棄的生靈,留下了尋找“新出路”的可能。

而阿塵已經背着母親走出了山洞,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母親坐在一塊相對平整的石頭上,將發光的靈晶碎屑遞到母親嘴邊,讓她吸收其中的靈氣。母親的精神漸漸好轉,能自己梳理凌亂的頭發。阿塵抬頭望向遠方,看着廢墟上重新冒出的靈草嫩芽,聽着遠處傳來的零星歡呼,突然握緊了拳頭。他不知道這漫天金光來自何處,也不知道未來是否還會有寂滅日,更不知道所謂的“新出路”在何方,但他知道,只要還有一絲生機,就不該放棄——就像那些在廢墟中頑強生長的嫩芽,哪怕身處絕境,也要向着光的方向努力生長;就像他和母親,哪怕經歷了飢餓與恐懼,也要活下去,去尋找屬於他們的希望。

“塵兒,我們接下來去哪裏?”母親輕聲問道,眼中帶着依賴。

阿塵看向金光最濃鬱的方向,那裏是隕星帶的位置,他能隱約感知到一股溫暖的氣息在召喚:“娘,我們往那邊走,我感覺那裏有希望。”他背起母親,腳步堅定地踏上廢墟,每一步都踩在重新煥發生機的土地上。走了沒多久,他就遇到了另外兩名幸存者——一個是失去右臂的獸人少年,名叫石牙,手裏拿着一把斷刀,正警惕地觀察四周;另一個是抱着機械鳥的小女孩,名叫小機,她的機械鳥能感知危險,剛才正是機械鳥的預警,讓她躲過了一塊墜落的碎石。

“你們也要去金光那邊嗎?”阿塵主動開口,舉起手中的靈晶碎屑示意自己沒有惡意,“我叫阿塵,這是我娘,我們想去找能活下去的地方。”

石牙看了看阿塵和他母親,又看了看遠處的金光,點了點頭:“我叫石牙,族裏的人都沒了,我想去找個安全的地方。”小機也怯生生地開口:“我叫小機,機械鳥說那邊有安全的氣息,我想跟你們一起走。”

就這樣,一個由低階修士、年邁母親、獸人少年和機械女孩組成的小隊伍,踏上了前往隕星帶的路。他們互相扶持,阿塵用靈晶碎屑爲大家補充靈氣,石牙用斷刀清理路上的碎石和危險生物,小機的機械鳥負責探查前方路況。一路上,他們又遇到了更多的幸存者——有擅長治療的精靈少女,有懂得搭建臨時庇護所的工匠,有能分辨靈草是否有毒的藥師。隊伍漸漸壯大,從最初的四人變成了二十人、五十人,大家都以阿塵爲核心,向着金光最濃鬱的隕星帶前進。

而永恒殿內的紀元遺民們,在感受到金光帶來的生機與創世者的意志後,也終於做出了決定。鉻的金屬繭殼裂開一道縫隙,露出他閃爍着紅光的機械眼:“我們躲了太久,也看了太久,如今創世者爲元荒爭取了時間,我們不能再隱藏了。”常青者手中的生命之樹花苞緩緩綻放,散發出濃鬱的生命氣息:“我知道修復鴻蒙靈源的方法,需要精靈族的生命之力、機械族的核心技術,還有人族的陣法之道,我們可以帶領生靈一起嚐試。”初代議長的虛影變得凝實,他手中出現了一卷古老的星圖:“我在洪荒本源中看到過‘靈脈循環陣’的完整版,只要能將其布在鴻蒙靈源周邊,就能減緩靈氣消耗的速度,或許能爲元荒爭取更久的時間。”

三位遺民走出永恒殿,時空裂隙在他們身後緩緩閉合。他們朝着元荒域核心星域飛去,準備召集幸存的生靈,共同探索修復鴻蒙靈源的方法,尋找真正能讓元荒延續的“新出路”。

混沌深處,龍看着元荒域中發生的一切——看着阿塵帶領的幸存者隊伍在廢墟中前行,看着紀元遺民們走出隱藏之地,看着越來越多的生靈重新聚集,爲了生存而努力。他蒼白的鱗片上,泛起了一絲微弱的金光,那是創世者最欣慰的回應。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但元荒的故事,還在繼續;元荒的生機,正以一種頑強的姿態,在絕境中重新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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