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洞裏的空氣永遠帶着一股金屬鏽蝕和某種東西腐爛的混合氣味。
穹頂之城投下的微光被扭曲的晶簇貪婪吞噬,只剩下礦工頭盔上昏黃的光柱在嶙峋岩壁上艱難撕開一小片黑暗。
我拖着沉重的礦鎬,每一下都像是從肺裏榨出血沫。
父母留下的唯一遺產——一塊溫熱的廢晶和一面冰冷的破盤——貼着胸口,提醒着我卑賤如礦渣的命運。
直到黑暗中亮起四對猩紅的復眼。
晶爪鼴鼠的嘶鳴撕裂寂靜,礦鎬在它爪下脆如枯枝。
死亡氣息扼住喉嚨的瞬間,懷中的破盤突然變得滾燙。
無數金色符文在眼前炸開,冰冷地標注出怪物躍起的軌跡、利爪揮舞的破綻,以及那顆在它胸腹間瘋狂搏動的、流轉着渾濁黃光的核心。
一個聲音在我顱腔裏低語:“就是現在!”
斷裂的礦鎬尖端帶着我殘存的所有力氣,狠狠捅進了那片被標注的、發光的弱點。
晶爪鼴鼠的慘嚎戛然而止。
我贏了,靠着那面詭異的破盤。 但監工洛克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比星蝕獸更貪婪。 “小子,把你從礦上偷的星晶交出來!”
他舔着嘴唇,手中淬火的鋼鞭嘶嘶作響。
剛獲得的勝利果實,轉眼就成了催命符。
我攥緊染血的斷鎬,冰冷的金屬盤在懷裏燙得像塊烙鐵。
符文再次於意識深處流淌,勾勒出礦洞岩壁上幾道扭曲的裂痕,標記出頭頂幾根搖搖欲墜、布滿晶簇的巨大支撐梁。
洛克逼近一步,鋼鞭揚起,帶起一股灼熱的腥風。
就是那裏!
斷鎬脫手飛出,不是砸向洛克,而是狠狠撞向他身後岩壁上,一塊被金色符文精確標記出的、不起眼的凸起礦石。
撞擊聲清脆。
緊接着,是岩石內部傳來令人牙酸的、沉悶的斷裂聲。
洛克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他猛地抬頭。
頭頂,支撐梁上那些巨大的、扭曲的晶簇,如同被驚醒的毒蛇,驟然發出刺耳的尖嘯!致命的能量亂流在晶簇內部瘋狂流竄,積蓄到頂點——
轟!轟!轟!
不是一根,是數根支撐梁上依附的晶簇同時爆裂!
狂暴的能量沖擊波裹挾着無數鋒利的晶片,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猛地向下方噴射!
“不——!”洛克發出驚恐的尖叫,鋼鞭瘋狂揮舞,試圖格擋這無差別的致命風暴。但太遲了。
幾片銳利的晶片瞬間穿透了他的皮甲,帶出刺目的血花。他踉蹌後退,更多的晶片暴雨般砸落在他周圍的地面和岩壁上,發出令人心悸的噼啪爆裂聲。
煙塵和混亂的能量亂流瞬間淹沒了那片區域。
我早已在源盤符文的指引下,矮身撲向側後方一條狹窄的、幾乎被廢棄的通風裂隙。
尖銳的晶片擦着我的後背飛過,灼熱的能量亂流讓裸露的皮膚瞬間起了一層燎泡。
劇痛鑽心,但我死死咬住牙關,不敢有絲毫停頓。
身後,洛克的慘嚎在坍塌的轟鳴和晶片風暴的尖嘯中顯得格外淒厲,很快又被更大的岩石崩落聲徹底淹沒。
我蜷縮在狹窄的裂隙深處,劇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氣都牽扯着後背的灼痛和肺部撕裂般的難受。
外面,崩塌的巨響和能量肆虐的尖嘯漸漸平息,只剩下碎石滾落的簌簌聲。
劫後餘生的虛脫感還沒涌上來,懷裏的金屬盤卻再次變得滾燙。
這一次,不再是臨危救命的溫熱,而是一種難以忍受的灼燒感,仿佛要把我的胸口燙穿!
緊接着,一股難以形容的、源自靈魂深處的“飢餓感”猛地攥住了我。
它貪婪地、無聲地咆哮着,目標直指——我口袋裏那塊父母遺留的、僅有的、低純度的源素星晶碎片!
> 這鬼東西…它要“吃”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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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渣區深處,崩塌的煙塵尚未散盡。
洛克艱難地從一堆碎石和晶簇碎片中爬出半邊身子,臉上、身上布滿被能量亂流灼燒和晶片切割的恐怖傷口,鮮血混着黑色的泥污不斷淌下。他的一條腿以詭異的角度扭曲着,顯然已經斷了。
劇痛讓他面目猙獰,但那雙渾濁的眼睛裏燃燒的,是比身體痛苦強烈百倍的貪婪和怨毒。
“小…雜種…”他每吐出一個字都帶着血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跑…你跑不了…那東西…是我的!”
他伸出顫抖的、沾滿血污的手,死死摳進身下的碎石中,仿佛要從中榨出那個逃走的礦工和那件不可思議的寶物。
與此同時,在更深、更黑暗的礦脈分支裏,遠離穹頂之城投射下的最後一絲微光的地方。
岩壁在無聲地震顫。
粘稠的黑暗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聚合。幾團龐大、模糊的陰影輪廓在絕對的黑暗中若隱若現,它們似乎被之前晶簇爆裂的能量亂流和血腥味所驚動。
幾道非人的、冰冷而充滿毀滅欲望的意念,如同無形的觸手,悄然穿透厚重的岩層,掃過崩塌的礦道,掠過重傷垂死的洛克,最終…遙遙指向了亞瑟逃亡的方向。
其中一道意念,在那殘留的、微弱卻異常獨特的“熔岩暗影”復合源素的氣息上,微微停頓了一瞬。
一種純粹的、對混亂和毀滅的渴望,在黑暗深處無聲地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