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荒祠夜宿，魅影再至離開渡河鎮已過三日，官道漸漸被蜿蜒的山路取代。越靠近青州邊境，人煙越發稀少，兩旁的林木也愈發茂密，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任天行依舊走在最前面，鐵槍在肩頭顛得老高，嘴裏哼着不知名的草原調子，時而停下來采幾枚野果，扔給後面的第五煙和趙長生。
“嚐嚐這個，甜得很！”他舉起一枚紅得透亮的果子，沖着第五煙咧嘴笑。
第五煙接住果子，用帕子擦了擦，輕輕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開，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了些。連日來的奔波和對前路的憂慮，讓她眉宇間總帶着一絲揮之不去的輕愁，此刻被這山野間的清甜沖淡了些許。
趙長生跟在最後，背着一個半滿的藥簍，裏面裝着他沿途采來的草藥。他腳步輕快，時不時彎腰翻看路邊的植物，偶爾會指着某株不起眼的小草，輕聲道：“這是‘凝血草’，外敷可止血，只是性子偏寒，需配着‘暖陽花’用才穩妥。”
任天行聽得一知半解，只當是聽個新鮮，第五煙卻聽得仔細，還會偶爾問上一兩句藥理，兩人一來一往，倒也融洽。
眼看日頭西斜，山路愈發崎嶇，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任天行撓了撓頭：“這天色，怕是趕不到下一個鎮子了。”
趙長生環顧四周，指着不遠處山坳裏一座破敗的祠堂道：“那邊好像有座荒祠，今晚不如就在那裏歇腳吧，總比在野外吹風強。”
荒祠不大，牆體斑駁，屋頂甚至破了個洞，月光正從破洞漏下來，在地上投下一塊亮斑。祠堂正中供奉着一尊模糊不清的泥塑神像，神像前的香爐裏積滿了灰塵，顯然早已無人問津。
“湊合着住吧。”任天行把鐵槍靠在牆角，動手清掃起地上的落葉，“我去撿些柴火，生堆火，既能取暖，也能嚇嚇野獸。”
第五煙則走到神像旁，仔細打量着這座荒祠。牆壁上隱約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壁畫，像是描繪着古人祭祀的場景，只是年代久遠，早已看不清細節。她伸手拂去神像上的蛛網，指尖觸到一片冰涼，心中莫名地掠過一絲異樣的感覺，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趙長生從藥簍裏拿出幾塊幹糧和水囊，分遞給兩人：“先墊墊肚子吧，等任兄生了火，再想想辦法弄點熱的。”
任天行很快抱來一堆枯枝，用打火石點燃，噼啪作響的火焰很快驅散了祠堂裏的陰冷，也照亮了三人的臉龐。
“他娘的，這些魔門的雜碎，還真是陰魂不散。”任天行咬了口幹糧，想起白天路上遇到的那幾個黑衣人的屍體，語氣帶着幾分惱怒，“幸好跑得快，不然還得再打一架。”
白日裏他們曾在一處山澗發現了幾具黑衣人的屍體，看衣着正是之前追殺第五煙的魔門中人，只是不知被何人所殺，死狀頗爲淒慘。
第五煙沉默着，手裏無意識地摩挲着衣角。魔門的人追到這裏並不奇怪，讓她在意的是那些黑衣人的死狀——傷口整齊，顯然是被高手一擊斃命，絕非尋常江湖人所爲。是誰會在暗中出手？是友是敵？
“或許是路過的江湖義士出手吧。”趙長生溫和地開口，打破了沉默，“魔門行事乖張，樹敵衆多，有人看不慣他們的所作所爲，出手清理門戶也未可知。”
任天行聞言，覺得有理，便不再多想，大口吃起幹糧。
夜色漸深，山風穿過祠堂的破洞，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有人在暗處哭泣。任天行自告奮勇守上半夜，讓第五煙和趙長生先休息。
第五煙靠在牆角，閉目養神，卻始終無法真正入睡。她能感覺到任天行坐在火堆旁，呼吸平穩，偶爾會翻動一下柴火；另一邊的趙長生也已躺下，似乎早已睡熟。
但她總覺得，這寂靜的夜色裏，隱藏着某種不安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第五煙忽然睜開眼睛，目光銳利地投向祠堂門口。
幾乎在同時，守在火堆旁的任天行也猛地站起，握緊了身邊的鐵槍，低聲喝道：“誰？！”
祠堂門口的陰影裏，緩緩走出幾道身影，正是白日裏被他們甩掉的魔門教徒！爲首的正是那日在烽煙堡被任天行打跑的那個黑衣人首領，此刻他臉上帶着猙獰的笑容，眼神陰鷙地盯着三人。
“任天行，第五煙，還有這位……趙先生？”首領的目光掃過三人，最後落在趙長生身上時，微微頓了一下，語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古怪，“沒想到吧，我們會在這裏等你們。”
趙長生慢慢站起身，臉上依舊帶着溫和的笑意，只是眼神冷了幾分：“閣下倒是好手段，竟然能追到這裏。”
“哼，第五家的小丫頭身上有我們魔門種下的‘牽機引’，走到天涯海角，我們也能找到。”首領冷笑一聲，“今日，就讓你們三個，一起葬身這荒祠之中！”
話音未落，他身後的幾個黑衣人便抽出兵器，朝着三人撲了過來。
任天行怒吼一聲，挺槍迎上，鐵槍舞動如飛，槍影重重，與幾個黑衣人戰在一處。火焰映照下，他的身影顯得格外勇猛，身上的舊傷似乎也被這股悍勇之氣壓了下去。
第五煙雖內力未復，但身法依舊靈動，她避開正面沖突，身形如鬼魅般在祠堂裏穿梭，尋找着出手的機會。
趙長生則退到神像旁，看似手無寸鐵，卻總能在關鍵時刻避開黑衣人的攻擊，顯得遊刃有餘。
戰鬥很快進入白熱化，祠堂裏的桌椅被打得粉碎，塵土飛揚。任天行的“暴雨槍法”越發凌厲，槍尖帶着呼嘯的風聲，逼得黑衣人連連後退。
忽然，那爲首的首領瞅準一個破綻，手中短刀直刺任天行後心，招式陰毒狠辣！
“小心！”第五煙驚呼一聲，想上前阻攔卻已來不及。
就在此時，一道青影閃過，趙長生不知何時已擋在任天行身後，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根銀針，快如閃電般刺向首領的手腕。
首領只覺手腕一麻，短刀險些脫手，驚怒之下連忙後退，驚疑不定地看着趙長生：“你到底是誰？”
趙長生淡淡一笑，並未回答，只是對任天行說道：“任兄，小心些。”
任天行也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對着趙長生咧嘴一笑：“謝了，趙兄弟！”
有了趙長生的加入，局勢頓時逆轉。那首領見討不到好處，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從懷裏掏出一枚黑色的信號彈，朝着祠堂外的夜空一拋。
“咻——”
信號彈在夜空中炸開一朵黑色的煙花，格外醒目。
“你們跑不掉的！”首領留下一句狠話，帶着手下迅速撤離，消失在夜色中。
祠堂裏再次恢復了平靜，只剩下噼啪作響的火堆和三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他娘的，這群雜碎，還搬救兵！”任天行怒罵一聲，就要追出去，卻被第五煙攔住。
“別追了，他們肯定設了埋伏。”第五煙臉色凝重，“那信號彈，是召集人手的意思。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裏。”
趙長生也點了點頭：“第五姑娘說得對，此地不宜久留。魔門的人很快就會趕到。”
任天行雖然不甘，但也知道兩人說得有理，只得恨恨地跺了跺腳，收起鐵槍。
三人不再猶豫，迅速收拾好東西，熄滅火堆，趁着夜色離開了荒祠，朝着更深的山林中走去。
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們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身後的荒祠在夜色中漸漸隱去，只留下那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的呼嘯風聲。前路漫漫，夜色深沉，誰也不知道，下一處等待他們的，又會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