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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江海天,江若雪的父親,江氏集團的掌舵人。
他來得比我想象中要快。
不過短短十五分鍾,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停在了別墅門口。
車門打開,一個看上去五十歲左右、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走了進來。
他一進門,就看到了客廳裏這詭異的場面。
兩個身穿軍裝的男人,一臉煞氣,爲首的老者面若狂獅。
他的寶貝女兒江若雪和那個他一向看不上的流量小生顧雲庭,正面如死灰地縮在角落。
而我,那個他一直認爲可以隨意拿捏的廢物女婿,正平靜地坐在沙發上喝茶,見到他,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江海天的眉頭深深皺起。
“雪兒,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他的聲音,帶着久居上位的威嚴。
江若雪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起身急忙撲了過去。
“爸!爸你可來了!救我!他們要殺了我!”
她語無倫次,顛三倒四地講述着事情的經過。
當然,按照她的說法,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錯,是她爲了維護我,才不小心得罪了這幾位“首長”。
江海天的臉色,隨着江若雪的講述,變得越來越難看。
當他聽到“功勳犬”和“狗肉火鍋”時,他的身體忍不住一顫。
他混跡商場幾十年,什麼風浪沒見過。
要論感知危險的能力,江若雪拍馬也趕不上。
幾乎第一時間,他就明白了這件事的嚴重性。
這已經不是商場上的利益糾紛。
要是處理不好,整個江氏集團都可能就此毀滅。
“你這個混賬!”
江海天怒吼一聲,猛地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江若雪的臉上。
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客廳裏回蕩。
江若雪被打的踉蹌,捂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親。
“爸......你,你居然打我?”
“我打死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
江海天氣得渾身發抖,指着江若雪的鼻子破口大罵。
罵完自家女兒,他立刻換上了一副卑微恭敬的樣子,快步走到張叔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張指揮,我女兒年少無知,冒犯了您,我代她向您賠罪!”
他的姿態放的很低,任誰都看不出,這是在商界叱吒風雲的江氏總裁。
張叔冷哼一聲,語氣冰冷。
“江董事長,你不用跟我賠罪。”
“你應該去跟黑虎賠罪,跟那些被黑虎救了的戰士們賠罪!”
江海天的腰,彎得更低了。
“是是是,首長教訓的是。這件事,我們江家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
他轉過身,冰冷的目光直射躲在一旁的顧雲庭。
“就是你,殺了那條狗?”
顧雲庭渾身一顫,嘴唇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來人!”
江海天怒吼一聲。
門外,他帶來的幾個保鏢立刻沖了進來。
“把這個廢物的手腳都給我打斷!然後扔出去!”
他的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感情。
顧雲庭聞言,驚恐地尖叫。
“不!不要!姐姐救我!救我啊!”
他撲向江若雪,死死地抓住她的胳膊。
而江若雪,那個剛剛還把他護在身後,指責我咄咄逼人的女人,此刻卻像躲避瘟疫一樣,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滾開!狗東西!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非要吃什麼狗肉,你怎麼不去死?!”
保鏢上前,就要拖走顧雲庭。
“等等。”
我突兀開口,打斷他們的動作。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我站起身,緩緩走到顧雲庭面前。
他跪在地上,狼狽不堪,慘白的臉上被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
“蘇總......我知道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向我磕頭,一下又一下,額頭很快就紅腫起來。
“僅僅是打斷手腳,太便宜他了。”
我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打了個冷顫。
“他不是愛討好女人麼?”
“江董事長,我聽說,你公司在緬北那邊有個分部,環境特別惡劣,常年缺這種骨頭軟的人,是嗎?”
6.
江海天目光一怔,隨即變得凝重。
他是個聰明人,當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明白了!”
他對着保鏢揮了揮手。
“把他處理幹淨,立刻送到緬北分部去!”
“不!我不要去!我不要!放開我!你們這是犯法!”
顧雲庭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在地上拼命地掙扎。
但一切都是徒勞。
他很快就被拖了出去,聲音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處理完顧雲庭,江海天再次看向我,眼神裏多了幾分敬畏和忌憚。
“蘇,蘇先生,您看這樣處理,還滿意嗎?”
我沒有回答。
因爲我知道,這只是江家的“棄車保帥”之計。
真正的主謀,還沒有受到該有的懲罰!
客廳裏只剩下我們幾個人。
氣氛卻比剛才更加壓抑。
江海天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小心翼翼地看着張叔和我。
“首長,蘇先生,殺害黑虎的凶手已經伏法,您看,這件事是不是可以......”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張叔冰冷的眼神給打了回去。
“江董事長。”
張叔緩緩開口。
“你是不是覺得,把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推出去,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江海天的心,咯噔一下。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張叔步步緊逼。
“你的女兒江若雪,在這件事裏,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是她,輕描淡寫地說只是一只畜生,不僅縱容那個男人行凶,還爲他百般辯護,甚至在我表明身份後,還敢叫囂着要報警。”
“江海天,你告訴我,你的女兒,算不算主犯?”
江海天的冷汗,流得更凶了。
他張了張嘴,想爲江若雪辯解,卻發現任何語言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江若雪早已嚇得癱軟在地,面無血色。
她終於明白,自己一直以來在我面前引以爲傲的家世,無往不利的金錢,實際上卻一文不值。
“我......”
江海天艱難地開口。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聲音越來越近,帶着一種不容抗拒的威懾。
很快,一隊穿着制服的小隊出現在了門口。
爲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的男人。
他走到張叔面前,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報告首長!海城駐地糾察隊前來處理,請指示!”
張叔點了點頭,指着江若雪。
“把她給我帶走。”
“是!”
兩名隊員上前,一左一右,將癱軟的江若雪從地上架了起來。
江若雪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不!我不要跟你們走!爸!救我!爸!”
江海天臉色煞白,沖了上去,想要阻攔。
“首長!手下留情!雪兒她還年輕,她不懂事啊!”
爲首的男人冷冷地看着他。
“江董事長,我們只是奉命帶江若雪小姐回去協助調查,請你不要妨礙公務。”
“調查?你們要對他做什麼?”
江海天的聲音都在顫抖。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沒什麼。”
“只是聽說江女士對烹飪功勳英雄很有心得,我們戰區有很多飼養員,想要和她交流一下。”
7.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劈在了江海天的頭頂。
她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把她的女兒,交到一群對軍犬有着無比深厚感情的飼養員手裏......
那下場,簡直不敢想象!
“不!你們不能這麼做!這是私刑!這是犯法的!”
江海天徹底失態了,像一頭被逼到絕路的野獸,瘋狂地想要上前,可卻被輕易制服。
爲首的男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江董事長,注意你的言辭。”
“我們糾察隊辦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商人來指手畫腳了?”
“帶走!”
一聲令下,江若雪的慘叫聲被硬生生地拖出了別墅。
江海天絕望地看着女兒被帶走,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整個江家,完了。
他知道,從他的好女兒決定把那條狗做成火鍋的那一刻起,江家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
江若雪被帶走了。
江海天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在地上,雙目無神,仿佛瞬間蒼老了二十歲。
客廳裏,只剩下那鍋已經冷卻的火鍋,還在散發着詭異的腥氣。
張叔走到我身邊,原本凌厲的眼神,變得無比柔和。
“小晨,都過去了。”
他的大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眼眶一熱,積攢了許久的憤怒和委屈,在這一刻,終於決堤。
我深吸口氣,點了點頭。
幸好,我不是一個人。
我身後,站着的是千千萬萬個像張叔一樣,有着鐵血軍魂的英雄。
他們,是我最堅實的後盾。
許久,我的心情才慢慢平復下來。
張叔身後的兩名軍官,將那鍋“火鍋”小心翼翼地端了起來,用一塊白布仔細地包裹好。
“首長,我們帶黑虎......回家。”
年輕軍官的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
張叔點了點頭。
“去吧,給它找個好地方,風風光光地葬了。”
“是!”
兩名軍官向我敬了一個軍禮,然後轉身,邁着沉重的步伐離開了。
客廳裏,只剩下我和張叔,還有癱在地上的江海天。
我走到江海天面前,看着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商界大鱷,如今卻像一條喪家之犬。
“江董事長。”
我平靜地開口。
“我和江若雪的婚約到此爲止,記得讓你女兒來民政局登記離婚。”
江海天的身體,猛地一顫,他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裏,竟然流露出一絲祈求。
“蘇晨......不,蘇少爺,我求求你,你再給江家一次機會吧!”
“只要你肯跟雪兒結婚,你就是江家未來的繼承人,整個江氏集團,都是你的!”
他試圖用江家的財富,來做最後的掙扎。
我笑了。
“江氏集團?”
“你覺得,發生這種事,它還有可能存在嗎?”
8.
這句話毫無疑問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進了江海天的心髒。
他愣住了,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了極致的恐懼。
也在這一瞬間,他的手機鈴聲響起。
“董事長!不好了!出大事了!”
“我們財務所有的貨款,都被凍結了!”
“十幾個部門同時上門聯合稽查,把公司給封了!”
“還有,我們最大的幾個合作方,都單方面宣布和我們終止合作,而且是永久性的!”
“董事長,江氏......完了!”
手機從江海天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徹底褪盡了。
他呆呆地看着我,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對此我,沒有絲毫反應。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我和張叔一起離開。
身後,是江海天絕望的悲吼。
陽光照在身上,很暖。
我深吸一口氣,心頭籠罩的陰霾,這一刻都被驅散了。
張叔派車送我回家。
車上,他遞給我一個檔案袋。
“小晨,這是顧雲庭的資料,我讓人查了一下。”
我打開檔案袋,裏面的內容,讓我瞳孔一縮。
顧雲庭,根本不是什麼家境貧寒的小鎮做題家。
他的父母,是當地小有名氣的包工頭,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也家境殷實。
他之所以僞裝自己,接近我和江若雪,完全是受人指使。
而指使他的人——
竟然是江若雪的母親,我的未來嶽母,劉清霞。
根據張叔的調查,劉清霞一直對我這個“基地特殊部隊”出身的女婿不滿。
她覺得我配不上她“高貴”的女兒。
所以,她找到了顧雲庭,許諾只要他能成功破壞我和江若雪的婚事,就給她一千萬,還送他出國留學。
顧雲庭,就是她安插在我身邊的一顆棋子。
而殺了黑虎,就是她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
她們知道黑虎在我心中的地位,知道它是我爸的驕傲。
她們就是要用這種最殘忍的方式,來激怒我,讓我和江若雪徹底決裂。
好一招釜底抽薪!
我死死地捏着那份資料,指節泛白。
當初的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把這一家子豺狼虎豹,當成了可以托付終身的親人。
“張叔,江若雪的母親,現在在哪?”
我抬起頭,聲音冰冷。
張叔看着我,嘆了口氣。
“在你來江家之前,她已經坐上了飛往歐洲的航班。”
“跑了?”
“跑不了。”
張叔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我已經通知總部對她發出了紅色通緝令。”
“她下飛機的那一刻,就會被當地警方逮捕,然後引渡回國。”
“等待她的,將是軍事法庭最嚴厲的審判。”
我點了點頭,心中最後一絲疑慮也消散了。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無論是誰,只要是傷害過我,傷害過黑虎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9.
車子緩緩駛入蘇家。
遠遠地,我就看到我家門口,站着個熟悉的身影。
是我的母親。
看到我下車,母親立刻迎了上來,臉上寫滿了擔憂。
“兒子,你沒事吧?我聽老張說......”
話沒說完,她自己就忍不住淚流滿面,一把將我抱在懷裏。
“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我抱住母親,輕聲開口。
“沒事的媽,我沒事。”
“一切都過去了。”
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江家,這個曾經在海城呼風喚雨的商業帝國,在短短一夜之間,轟然倒塌。
江海天因爲多項罪名被立案調查,最終鋃鐺入獄。
江若雪,在被“請”去交流了半個月後,被放了出來。
但出來的時候,人已經瘋了。
聽說是精神失常,整天瘋瘋癲癲,嘴裏不停地念叨着“狗肉......不能吃......”。
最終,她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我心中沒有絲毫波瀾。
如果當初我選擇忍氣吞聲,選擇讓他們騎在我頭上,那我的結局,說不定會比她更加淒慘。
至於江若雪的母親劉清霞,在國外機場剛下飛機,就被當地警方逮捕。
引渡回國後,等待着她的,將是軍事法庭的審判。
而顧雲庭,我沒有再關注過他的消息。
但我知道,在緬北那個無法無天的地方,一個無依無靠,長相還算過得去的年輕男人,會有怎樣的下場。
那將會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煉獄。
所有傷害過黑虎的人都得到了他們應有的報應。
半個月後。
張叔帶着我來到了郊區的一處烈士陵園。
陵園的最深處,有一片特殊的墓地。
這裏埋葬的都是功勳卓著的軍犬。
我看到了黑虎的墓碑。
墓碑上,貼着它訓練時期威風凜凜的照片。
下面刻着它的名字和功績。
墓前擺滿了父親戰友們送來的鮮花。
我將手中那束白色的雛菊輕輕地放在墓碑前。
“黑虎,我來看你了。”
“壞人都已經被懲罰了。”
“你可以安息了。”
微風吹過,陵園裏的鬆樹,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回應我。
恍惚間,我似乎看到了那個威風凜凜的身影,搖着尾巴,朝我飛奔而來。
我笑了,眼眶忍不住一陣發熱。
張叔站在我身後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別難過了小晨。”
“你看那邊。”
他指着不遠處。
一只幾個月大的小獵犬,正歪着頭,好奇地看着我。
它的脖子上,掛着一個嶄新的、小小的身份牌。
上面刻着兩個字——
“黑虎。”
“它是黑虎的孩子。”
張叔笑着開口。
“從今天起,它就交給你了。”
我看着那只小獵犬,它歪頭的樣子,像極了黑虎。
我緩緩蹲下身,朝它伸出了手。
它猶豫了一下,然後邁開小短腿,跌跌撞撞地向我跑來。
最後,一頭扎進了我的懷裏。
我抱着它,感受着它溫熱的體溫和毛茸茸的觸感,心中最後的一絲陰霾,也徹底消散了。
“黑虎,以後,多多指教。”
“汪!”
一切,都過去了。
而新的生活,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