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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媽是我的奶娘,從我出生起就一直照顧我。
她看着我長大,看着我嫁給裴燼,也看着蘇櫻回來後,我過的都是些什麼日子。
我的手背上,多了一片觸目驚心的紅痕。
那是蘇櫻故意“失手”,將一碗滾燙的參湯潑在我手上留下的。
當時,她還驚慌失措地道歉。
“對不起啊姐姐!我不是故意的,都怪我太笨了......”
裴燼只是皺着眉,拉過她的手,緊張地檢查。
“你沒燙到吧?”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看我一眼。
張媽終於看不下去了。
她趁着裴燼獨自在書房處理公務時,跪在了他面前。
“主子,您明察啊!蘇櫻小姐是故意用湯潑夫人的!老奴親眼所見!”
“夫人這幾日受的委屈太多了,她還懷着身孕,再這麼下去,身子會熬不住的!”
書房裏一片死寂。
良久,才傳來裴燼毫無溫度的聲音。
“張媽,你在裴家多少年了?”
張媽一愣,老實回答:“回主子,快四十年了。”
“四十年,”裴燼重復着,“看來是老糊塗了。”
他的聲音陡然轉厲:“以下犯上,污蔑主子,該當何罪?”
張媽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她沒想到裴燼會如此顛倒黑白。
“主子!老奴說的句句屬實啊!”
“來人!”裴燼根本不聽她的辯解,“拖出去,杖責三十。”
兩個身強力壯的家丁立刻沖了進來,架起張媽就要往外拖。
我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張媽老淚縱橫,拼命掙扎,嘴裏還在喊着:“夫人!夫人救我!”
“住手!”
我沖了過去,攔在家丁面前。
我看着書案後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裴燼,張媽是爲了我,她沒有說謊。”
“你要罰,就罰我。”
裴燼抬起眼,那雙琉璃眸裏翻涌着怒火,仿佛我的忤逆是天大的罪過。
“你也要爲了一個下人,來忤逆我?”
“她不是下人,”我一字一句地糾正他,“她是我的親人。”
“好,很好。”裴燼怒極反笑,“既然你這麼想替她受過,我成全你。”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你不是喜歡當着人面嗎?”
“那就當着所有下人的面,讓你看清楚,忤逆我的下場。”
他聲音不大,卻傳遍了整個院子。
“杖責加倍,六十。”
院子裏所有的下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難以置信地看着我。
張媽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拼命搖頭。
我卻異常平靜。
我被按在了長凳上,冰冷的木板硌得我小腹隱隱作痛。
行刑的家丁有些猶豫,畢竟,我還懷着裴家的骨肉。
裴燼的聲音再次響起,冷得掉渣。
“打。”
“出了事,我擔着。”
第一杖落下來的時候,劇痛從後背傳來,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皇家圍場方向,忽然傳來一陣喧鬧。
是裴燼的親信,神色匆匆地跑來。
“主子,宮裏來人了,說陛下在圍場設宴,請您和......和蘇櫻小姐即刻過去。”
裴燼的眉頭舒展開來。
他轉身,整理了一下衣袍,仿佛剛才下令重罰妻子的,不是他一樣。
他甚至沒有再看我一眼,只留下一句。
“繼續打,一下都不能少。”
說完,便帶着人,朝圍場的方向走去。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的皇家圍場,新搭起了一座奢華的帳篷。
帳篷裏,裴燼正親手剝了葡萄,一顆一顆喂到蘇櫻嘴裏,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蘇櫻靠在他懷裏,巧笑嫣然。
“阿燼,外面怎麼這麼吵?”
裴燼將一顆晶瑩的紫葡萄喂進她口中,漫不經心地說:
“沒什麼,一只不聽話的貓,在教規矩而已。”
帳外的杖責聲,與帳內的歡聲笑語,形成了最殘忍的對比。
一下,又一下,打在我身上,也打碎了我對這個男人最後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