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裏?”
陰暗的房屋,只有大門照進一縷亮光。
女孩抬起腳機械般走到掛在牆上的台歷前,眯起眼睛一看,眼珠子差點嚇掉。現在是1962年,三年自然災害剛結束的特殊年份。
台歷旁掛了一面正方形小鐵鏡,上面還印了一句紅色字體語錄——“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動力。”
腦子似乎還沒轉過來,溫梨眼神呆滯地看着鏡子。
她居然長了一張別人的臉,怪誕又好笑,像是在做一個離奇古怪的夢。
掐了把臉頰,嘶哈一聲,“是真的!這不是夢。”
事實上人類的接受能力遠遠超於想象,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不由自主開始環顧周圍即將生存的環境。
不大的客廳堆滿雜物,灰撲撲的陳舊的……一切很有年代感。
周圍靜悄悄,時間像靜止一樣。
“大妹你咋還沒煮粥!”
耳邊傳來一道男聲,打破了此刻的安靜,時間也被“驚嚇”到,開始流轉起來。
男生似乎正處於發育期,像只鴨子在嘎嘎叫。要不是還沒理清狀況,溫梨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我有點不舒服。”
借口脫口而出,表情也轉變成虛弱的樣子,演技毫無破綻。
“沒發燒吧?”男生絲毫沒有懷疑,關切道。
他身穿白色襯衫藍色褲子,剪了一個寸頭,看起來精神十足。
此時正皺着眉頭,眼看對方的手就要伸到額頭,溫梨急忙道:“沒事兒,我回房歇會兒。”
沒等回話,溫梨轉身就走。
趴在硬邦邦的木床,溫梨終於開始接收原主的記憶,原主身邊出現的人物漸漸浮出水面。
溫梨這才知道自己穿越了,嘟囔一句:“主神大人我錯了,放我回去吧。”
溫梨上輩子作爲資深綠茶,深諳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道理。未曾想到,池塘裏最清純的那條魚,居然是主神下凡歷練的分身。
這下好了,踢到鐵板的綠茶,被恢復記憶的主神大人毫不留情,一腳踢到六十年代。
要知道男人的報復心不可小覷,更何況是被傷過心的男人。
濾鏡碎掉之後,恢復理智的主神大人深知溫梨好吃懶做的性格,特意選了這個年代,原因也很簡單。
主神心想:在物質貧瘠的年代,看你如何繼續享受奢靡的生活?
在信念最強,思想保守的年代,看你如何玩弄人心!
“大妹,你好點了嗎?”公鴨嗓又開口了。
溫梨無力應了一聲,繼續趴在床上裝死。
一失足成千古恨,想她溫梨從沒有翻過車,絕對不能認輸。
六十年代怎麼了?她絕對會過得很好!
這個鬥志在吃午飯的時候瞬間消失,黑糊糊的鹹菜疙瘩,搭配一碗清澈見底的稀粥,上面還漂浮着三兩塊地瓜。
公鴨嗓是原主的大哥,名叫秦建軍。
今年十六歲,在現代還是高中生的年紀,就已經接了親媽溫霞的班在食品廠工作,現在捧着碗大口大口吸溜。
這個家庭人口並不復雜,五口之家。
一個太過懦弱的爸,以至於分家時在農村沒能占到父母分的宅基地,也沒有分到一分錢,無奈之下收拾包袱到城裏謀生,成了溫家的上門女婿。
溫老頭也就是原主的外公,教了他做糕點的本事,沒想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秦大力靠自己的本事成爲了食品廠的工人。
而溫老頭在前兩年沒能熬過去。
溫老頭的離開涉及到五口之家的最後一個人身上,是個四歲的小娃娃,溫霞老蚌生珠得來的小兒子溫建設。
原主今年十四歲,這個親弟和她隔了十年之久,看時間就知道這孩子不是計劃之中生下的。
但溫老頭對他最爲疼愛,因爲這個男孫姓溫。
鬧飢荒那年,他不舍得吃喝就爲了多給小孫子一口奶糊糊,在某天餓得頭昏眼花之下摔了一跤,人就這麼沒了。
溫霞也因爲生這個兒子傷了身體,在大兒子滿十六歲初中畢業之後,提前辦了病退。
這個年代的崗位制度也叫子女頂替就業制,她的崗位順利傳給了大兒子。
至於今天爲什麼只有兩個人在家,溫梨敲了敲腦袋才記起,原來今天是秦大力親爹的生日,夫妻倆帶着小兒子回鄉下了。
這年頭的親戚斷不了親,即使鄉下那邊不把秦大力當親人,但該有的禮數還是得有,溫霞怕自家男人吃虧,每次回村都要跟着一起回去。
和秦大力的性格和名字反差很大一樣,溫霞這個聽起來溫柔的名字,卻配上了一個嘴碎愛惹事的主人。
囫圇喝完一碗粥,溫梨收拾碗筷拿去洗。
至於秦建軍,早已經擦擦嘴,趕在上班之前回房間眯一會兒覺了。
洗碗的地方在走廊盡頭,走過幾戶人家就到了。幾家共用一個廚房,廚房旁有一道水渠,上面有兩個水龍頭,這就是平時洗碗洗菜的地兒。
現在不是飯點,不然這點地方能擠死個人!
吃的東西沒有油水,再加上沒找到洗潔精之類的東西,溫梨直接用清水洗,還洗得挺幹淨。
回到家沒事幹,溫梨半躺在床上整理原主的記憶。
片刻之後在暗沉的房間裏睡了過去,還發出輕微的鼻鼾聲,就連秦建軍啥時候去上班都不知道。
頭皮傳來一陣刺痛,睜眼就看到懦弱爸和嘴碎媽在眼前。
床上還有一個瘦得像猴子的小娃娃,手裏抓着她剛及肩的一縷細碎黃毛。
沒辦法,這年頭營養不夠,頭發黃正常,沒禿頭就已經是萬幸!
沒等溫梨清醒過來,她本能地露出委屈的表情,“爸,媽,你們也不管管建設!”
說完還抱着溫霞的手臂搖了搖,那個語氣膩歪的嘞!
老天爺!她一看就知道誰是她的衣食父母。
不是有工作的秦大力和秦建軍,而是面前這個掌握家裏財政大權的女人。
秦大力憨厚笑了笑,急忙把小兒子抱走。
溫霞享受起女兒撒嬌,沒有念叨女兒懶惰。語氣親昵說:“快起床,再睡晚上就該睡不着了。”
母女倆一起做了晚飯,等到秦建軍下班,一家五口終於在吃晚飯的時候聚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