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楚懷殤抱着沉重的劍匣,與蘇遺玉疾步走出石室。鎮雲峰頂的風比山下更烈,帶着凜冽的寒意,仿佛預示着前路的艱險。劍匣入手冰涼,卻又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燥熱,那股無形的吸力與狂躁的意念,如同附骨之疽,緊緊纏繞着楚懷殤的心神。他能感覺到,蚩尤魔魂的存在並非僅僅是沉睡,而是在他解開封印的瞬間,被喚醒了一絲意識,正以某種方式,持續地影響着他。

“師兄,你還好嗎?”蘇遺玉擔憂地看着他,她的手緊緊握着劍柄,警惕地掃視着四周。盡管石室內彌漫的壓力已經消散,但她總覺得一股無形的陰影籠罩着他們。

楚懷殤深吸一口氣,努力將心頭的異樣壓下。“無礙,只是那魔魂的邪氣太過強盛,稍不留神便會侵蝕心智。”他沒有告訴蘇遺玉,他方才甚至在劍匣中“看到”了蚩尤的幻影,那赤紅的身影與狂笑,讓他不寒而栗。他意識到,師傅傳授的破解封印之法,或許只是暫時壓制了劍匣的外部力量,而魔魂對精神層面的影響,卻難以完全隔絕。

“我們必須盡快下山,趕往赫仙派。”蘇遺玉催促道,“師傅交代,此事不宜聲張,更不宜久留。這軒轅劍匣,越早送達越好。”

兩人不再耽擱,沿着陡峭的山路迅速下行。楚懷殤抱着劍匣,雖然身形穩健,但每一步都感到肩上沉甸甸的壓力,那不僅僅是劍匣的重量,更是天下安危的重擔。蘇遺玉則小心翼翼地護在他身側,她的輕功極佳,如林間飛燕,不時回頭觀察,確保沒有被尾隨。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穿過一片茂密的竹林時,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厲喝。

“楚懷殤!把劍匣放下!”

兩人身形一頓,抬頭望去只見洛寒川面色鐵青,眼神中帶着血絲攔在他們下山的小徑上。他的氣息有些紊亂,衣衫也沾染了泥土,顯然是一路狂奔而來。他那平日裏溫文爾雅的氣質,此刻被一股強烈的戾氣所取代,整個人顯得異常陌生。

“大師兄?”蘇遺玉驚呼一聲,她從未見過洛寒川如此模樣。

楚懷殤心頭一沉,師傅的預言果然應驗了。他將劍匣護在身後,沉聲問道:“大師兄,你爲何在此?師傅交代,此事事關重大,不宜聲張。”

“事關重大?”洛寒川冷笑一聲,聲音裏充滿了不屑與憤怒。“師傅嘴裏的大事,卻不肯交給我這個大弟子,反倒交給了你!楚懷殤,你別以爲我不知道,師傅就是偏心你!”

“大師兄,你誤會了!”蘇遺玉急忙解釋道,“師傅是擔心你……”

“擔心我?”洛寒川打斷她的話,目光死死盯着楚懷殤懷中的劍匣,眼神中充滿了貪婪與狂熱。“他擔心我承擔不起?哼,我洛寒川何時需要人擔心了?這劍匣,本該由我來護送!我才是逸飛門的大弟子!”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真氣涌動,顯然已動了武。

楚懷殤察覺到洛寒川身上的異樣,那股狂躁的意念,與劍匣中散發出的邪氣隱隱呼應。他心中警鈴大作,知道洛寒川此刻已非平日心性。

“大師兄,師傅自有他的考量。這劍匣中的東西,並非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它是軒轅劍,更是蚩尤魔魂的囚籠!其邪氣之盛,稍有不慎便會反噬心神!”楚懷殤試圖喚醒洛寒川的理智。

然而,洛寒川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眼中只有那神秘的劍匣。“軒轅劍?蚩尤魔魂?這等神物,更應該由我來掌控!楚懷殤,你不過是師傅的走狗,他只知道把好東西都給你!把劍匣交出來別逼我動手!”

“大師兄!”蘇遺玉見狀,抽出腰間軟劍,橫在楚懷殤身前。“師傅明言,此物不得有失!你若執意妄爲,休怪師妹無禮!”

“無禮?”洛寒川怒極反笑,“你們兩個一個乳臭未幹,一個黃毛丫頭,也敢攔我?!”他不再廢話,身形一晃,一道掌風裹挾着凌厲的勁氣,直奔楚懷殤而來。他出手狠辣,招招不留情面,顯然已將楚懷殤視爲奪他榮耀的仇敵。

楚懷殤抱着劍匣,不便正面迎敵,只能側身閃避。蘇遺玉則舞動軟劍,劍光如練,試圖抵擋洛寒川的攻勢。然而,洛寒川的武功確實高出一籌,加之此刻心性被邪氣影響,出手更是狂暴。蘇遺玉勉強支撐了幾招,便被震得氣血翻涌,連連後退。

“大師兄,你清醒一點!”蘇遺玉急道。

洛寒川根本不理會他一掌震開蘇遺玉,直撲楚懷殤。楚懷殤知道不能再退,他將劍匣緊緊護在胸前,左手猛然推出,正是逸飛門的基礎掌法。然而,洛寒川的掌力遠超他想象,兩掌相交,楚懷殤只覺一股巨力襲來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跌去懷中的劍匣也險些脫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林中竄出,速度快得令人咋舌。黑影的目標並非洛寒川,而是直指楚懷殤懷中的劍匣!

“何方鼠輩,敢爾!”洛寒川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激怒,他猛地轉身,一掌拍向黑影。

黑影身法靈動,輕鬆避開洛寒川的掌風,卻順勢在楚懷殤的劍匣上輕輕一拂。楚懷殤只覺一股陰冷的氣息透匣而入,瞬間讓劍匣內的蚩尤魔魂更加躁動,那股吸力與狂躁的意念瞬間暴漲,直沖他的腦海,讓他眼前一黑,幾乎失去意識。

“師兄!”蘇遺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楚懷殤。

黑影到手後,並未糾纏,反而發出一聲沙啞的低笑:“軒轅劍,果然名不虛傳……逸飛門的掌門,看來還是老樣子,喜歡玩弄這些小把戲。”

他的聲音帶着一絲嘲諷,卻又顯得異常蒼老。洛寒川聞言,心中一動,他從黑影的話中聽出了對逸飛門的輕蔑,以及對軒轅劍的了解。他停下攻擊,警惕地看向黑影。

黑影身形瘦削,周身籠罩在黑衣之下,看不清面容。他手中把玩着一塊烏黑的玉石,玉石上隱約浮現着古老的圖騰,正是九黎一族的標志。

“你們這些逸飛門的弟子,真是可悲。爲了那所謂的蒼生大義,甘願做軒轅氏的走狗,世世代代鎮壓我族先祖的魂魄。”黑影的目光落在洛寒川身上,聲音帶着蠱惑:“年輕人,你心中的不甘,我感受到了。你渴望力量,渴望證明自己,對嗎?軒轅劍中的力量,遠超你的想象,它不該被封印,更不該被那些僞善之人所掌控。”

洛寒川的心髒猛地一跳,黑影的話語,如同魔音灌耳,精準地戳中了他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欲望與不甘。他看向黑影的眼神,從警惕漸漸轉變爲一絲疑惑與好奇。

“你是何人?爲何知道這些?”楚懷殤強忍着腦海中的劇痛,沉聲問道。他知道,這黑衣人絕非尋常,他竟然知曉軒轅劍的秘密,甚至敢當面提及九黎族。

黑影轉過頭,看向楚懷殤,目光在他懷中的劍匣上停留片刻,隨即又看向他。“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軒轅劍的六十年之期已到,沉睡的魔魂正在蘇醒。你們逸飛門以爲能永遠鎮壓它嗎?可笑!”他嗤笑一聲,“這劍中的力量,足以讓一個凡人,擁有開天辟地的神威。而你們的掌門,卻將它交給一個連自己心魔都無法掌控的少年……真是天大的笑話!”

他這句話,既是挑釁楚懷殤,更是進一步刺激洛寒川。

“你胡說!”蘇遺玉怒斥道。

“胡說?”黑影陰冷地笑了笑,“難道你沒發現,你這位師兄,此刻已與那劍中的魔魂產生了共鳴?”他指了指楚懷殤,又指了指洛寒川,“而這位大弟子,心中的嫉妒與不甘,也正被魔魂的邪氣所牽引。逸飛門,注定要毀在自己的內鬥之中!”

黑影的話,讓楚懷殤和蘇遺玉心頭大震。洛寒川的臉色也變幻不定,他下意識地感受了一下自己體內那股蠢蠢欲動的力量,那確實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大感,讓他感到興奮又有些不安。

“我九黎一族,終將重見天日!軒轅劍,將回歸我族手中!”黑影不再多言,他深深地看了楚懷殤和洛寒川一眼,身形一閃,便化作一道殘影,沒入林中,消失不見。

竹林中再次恢復了寂靜,只剩下山風呼嘯。但剛才發生的一切卻如同驚雷般在楚懷殤和蘇遺玉的心中炸響。

“大師兄……”蘇遺玉看着洛寒川,眼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洛寒川的臉色陰晴不定,他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楚懷殤懷中的劍匣,腦海中不斷回響着黑影的話語:“劍中的力量,足以讓一個凡人,擁有開天辟地的神威……”以及師傅那句“你把控力不足,易受外力所誘”。

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沖動,想要奪過劍匣,證明自己。但他內心深處,又有一絲理智在掙扎,那黑衣人的出現,以及他所說的話,都透着一股詭異。

楚懷殤強忍着心神的劇痛他知道此刻與洛寒川爭執已無意義,更不可在此地久留。那黑衣人絕非等閒之輩,他故意挑撥離間,目的不純。

“大師兄,此行凶險,你若執意如此,只會中了那黑衣人的圈套!”楚懷殤沉聲說道,“師傅將此任務交予我,絕非偏愛,而是因爲這軒轅劍,確實非你所能駕馭。你若不信,盡可返回師門,向師傅求證!”

洛寒川聞言,眉頭緊鎖,他想反駁,卻又被楚懷殤言語中的真誠所震懾。他心中的狂躁與理智在激烈交鋒。最終他冷哼一聲,卻並未再次動手。

“哼!我倒要看看你楚懷殤究竟能護送這劍匣到幾時!”洛寒川一甩袖子,轉身朝着另一個方向離去身影很快便沒入了山林。

蘇遺玉看着洛寒川遠去的背影,擔憂地說道:“大師兄他……他真的被那魔魂影響了嗎?”

楚懷殤臉色凝重他能感覺到,洛寒川體內的那股躁動,與劍匣中的邪氣確實有某種共鳴。那黑衣人的出現,更是讓此行蒙上了一層陰影。

“那黑衣人,很可能是九黎一族的餘孽。”楚懷殤沉聲道,“他們蟄伏千年,如今軒轅劍封印鬆動,他們便蠢蠢欲動了。此行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凶險萬分。”

他緊了緊懷中的劍匣,那柄在夢中呼喚他的古劍,如今已成爲他肩上沉重的宿命。他感到自己的心神,正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撕扯着,一半是軒轅劍的浩然正氣,一半是蚩尤魔魂的狂躁邪念。

“我們走!”楚懷殤帶着蘇遺玉,再次加快了腳步。他們必須趕在九黎餘孽和其他窺伺者之前,將軒轅劍送達赫仙派。

然而,他心中清楚,洛寒川的出現,只是一個開始。真正的風暴,才剛剛拉開序幕。他手中的竹簡,那記載着“無我忘我”秘術的古籍,此刻仿佛也散發着微弱的光芒,提醒着他,前路漫漫,唯有堅定本心,方能化解危局。

夜幕降臨,山風更勁。林間深處,一雙陰冷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視着楚懷殤和蘇遺玉遠去的方向。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手中的九黎玉石,散發着微弱的幽光。

“軒轅劍……姬軒轅的後人,你們的末日,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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