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總,夫人懷孕六周了!”
助理的話像冰錐扎進我心裏,我剛結束一年海外駐派,昨晚才踏進家門。
這孩子,絕不可能是我的。
上一世,我念及夫妻情分,幫她隱瞞,甚至主動當起孩子的父親。
可換來的是她和奸夫轉移公司核心資產,設計讓我車禍“意外”身亡,還對外污蔑我挪用公款。
彌留之際,她摟着那孩子冷笑:“你不過是我和阿衡上位的踏腳石。”
重活一回,我捏着孕檢單,徑直走進董事會。
“各位董事,告訴大家個好消息,我太太懷孕了。”
我把單子拍在桌上,目光掃過臉色煞白的她和她身旁的副總:
“就是想請教下,這孩子將來繼承股份,該冠我的姓,還是……張副總的?”
……
飛機落地時,這座城市正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
車窗外的霓虹被水汽氤氳開,模糊成一片片冰冷的光斑。
我靠在勞斯萊斯柔軟的後座裏,看着這座離別了一年的城市。
胃裏像是塞了一團浸了冰水的棉花,沉甸甸,涼颼颼。
不是因爲近鄉情怯,而是因爲,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什麼。
一場早已精心策劃好的,名爲“歡迎回家”的盛宴。
一場會將我徹底吞噬,敲骨吸髓的盛宴。
上一世,我就是在這個夜晚,被那杯她親手遞上的,摻了安眠藥的紅酒放倒,錯過了第二天至關重要的董事會。
然後,像一串被精心推倒的多米諾骨牌,“挪用公款”的僞造證據,“意外”獲取我電腦權限的郵件,還有那場恰到好處的,讓我在病床上纏綿半年最終咽氣的“車禍”……接踵而至。
而我死後,她,宋佳文,我結婚三年,掏心掏肺對待的妻子,挽着張衡——我最信任的副總,站在我的墓碑前,用最輕蔑的語氣,告訴彌留之際意識模糊的我,那個我當初甚至心懷憐憫和一絲可笑責任感去接納的孩子,是她和張衡愛情的結晶。
我裴磊,裴氏集團的掌舵人,不過是他們這對狗男女上位路上,一塊最好用,也最礙眼的踏腳石。
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鈍痛沿着神經蔓延開。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鼻腔裏仿佛還能聞到上一世死亡時,那濃重的消毒水和血腥味混雜的絕望。
“裴總,到了。”助理林軒的聲音從前座傳來,打斷了我的回憶。
他語氣有些遲疑,透過後視鏡看我,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又難以啓齒。
我睜開眼,眼底所有的波瀾已被壓下,只剩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說。”
林軒跟了我多年,是少數幾個我能完全信任的人。
他此刻的臉色,讓我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裴總……”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壓得更低,“夫人……夫人她今天去醫院做了檢查……”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積蓄勇氣,然後才用那種像冰錐一樣扎進人心窩的語氣,清晰地吐出後半句:“……懷孕六周了。”
來了。
這比我預想的還要早一點。
看來,我提前一天結束外派回來,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連孕檢單都還沒來得及妥善“處理”。
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抵在真皮座椅上,留下一個短暫的淺痕。
一年。
我在海外開拓市場,嘔心瀝血,讓裴氏集團的版圖擴張了將近三分之一。
而我的好妻子,和我最得力的副總,在我的家裏,在我的床上,孕育了一個野種。
六周。
時間算得真準啊。
我昨天剛回來,今天就拿到了這“喜訊”。
是迫不及待想讓我當這個冤大頭,把這孩子名正言順地扣在我頭上,然後順理成章地,爲將來他們一家三口(如果算上那個野種的話)接手裴氏,鋪平最後一塊絆腳石——我。
上一世,我就是那個蠢貨。
接到這個消息時,先是震驚,然後是對宋佳文那泫然欲泣模樣的心疼,是對自己長期在外“冷落”她的愧疚。
我甚至在她哭着說“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時,主動將她擁入懷中,告訴她“沒關系,孩子是我們的禮物,我會把他當成親生的”。
呵。
禮物?
索命的閻王爺還差不多。
那一念之間的所謂“情分”,換來的的是萬劫不復。
“裴總?”林軒見我一直沉默,有些不安地喚了一聲。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沒有任何溫度的笑意。
“好事。夫人呢?”
“夫人……在家等您。”
“嗯。”我淡淡應了一聲,推開車門,“你去辦件事。”
林軒立刻側耳傾聽。
“把這份孕檢單,”我目光掃過他手中那份還帶着醫院打印機餘溫的報告,“復印七份。明天董事會開始前,放到每一位董事的座位上。”
林軒瞳孔微縮,顯然被我這道指令驚住了。
但他不愧是跟了我最久的人,瞬間就收斂了所有情緒,只沉聲應道:“是,裴總。”
“做得幹淨點。”
“明白。”
我抬腳下車,沒有再回頭看那份決定命運的紙張一眼。
冰冷的雨絲落在臉上,帶着刺骨的寒意,卻讓我那顆被仇恨灼燒的心,稍微冷卻了一些。
宋佳文,張衡。
這場戲,才剛剛開場。
演員都已就位,而我這個死過一次的“主角”,也該登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