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數據殘響
陸星野的手指剛觸到競技場量子屏的裂痕，視網膜就炸開一片猩紅。
電流順着納米修復手套竄上脊椎，他踉蹌着扶住操作台。全息計分板在頭頂扭曲成螺旋狀，數據流螢火蟲群突然集體熄滅，漆黑的場館裏，十年前那場爆炸的畫面正在視網膜上灼燒——白發科學家將一個刻着「諾亞」的金屬盒塞進他懷裏，警報聲震碎玻璃，量子核心裝置迸濺的藍光中，沈昭母親的臉一閃而過。
「陸工？3號格鬥艙的神經接駁又斷連了。」實習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着電子變聲器的毛刺。陸星野迅速扯下手套，掌心的冷汗在量子線路板上暈開細小的漣漪。維修台邊緣的金屬銘牌映出他繃緊的下頜，那上面「天樞集團認證技工」的燙金字樣泛着冷光。
穹頂都市的霓虹透過競技場穹頂灑下，在地面廢墟的鏽跡上切割出斑駁光影。陸星野踩着懸浮梯下降時，看見全息廣告裏天樞集團CEO的虛擬影像正在宣講最新神經算法，女神雕像的眼瞳裏流轉着加密數據流——那是他上周才破解的病毒代碼。
地下三層的更衣室裏，陸星野掀開襯衫。後腰處的皮膚下，量子幽靈芯片正隨着心跳泛出幽藍，這是他在黑市用三年維修積蓄換來的違禁品。芯片激活的瞬間，儲物櫃的電子鎖自動彈開，他摸到夾層裏的記憶膠囊——裏面封存着今早從報廢設備讀取的碎片，科學家最後的意識正以每秒0.1%的速率消散。
與此同時，神經科學局的銀灰色飛艇劃破天空城的防護罩。沈昭摘下墨鏡，頸後的「銀蝶」腦機接口自動展開蝶翼，冷藍色數據流順着脊椎竄入神經中樞。她望着舷窗外漂浮的全息廣告，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腕間的記憶清除疤痕——那是母親消失前，最後一次擁抱留下的灼燒印記。
「沈隊，第三例患者出現認知坍塌。」助手遞來腦波掃描圖，神經突觸處的量子刻痕像蛛網般蔓延，「和前兩位冠軍的症狀完全一致，都是在虛擬競技場奪冠後七十二小時內發作。」
沈昭的瞳孔微微收縮。銀蝶裝置突然發出高頻嗡鳴，她轉頭看向窗外，某個廢棄數據塔的方向，有團異常的量子信號正在閃爍。那抹波動讓她想起童年深夜，母親被拖進黑色懸浮車時，實驗室控制台迸發出的同樣藍光。
地面廢墟的「鏽骨酒吧」裏，霓虹藤蔓在鏽蝕的管道間纏繞生長。陸星野將記憶膠囊拍在吧台上，酒保機械臂彈出的全息菜單突然扭曲成亂碼。「要見接頭人，」他壓低聲音，「關於諾亞原型機。」
暗處傳來金屬摩擦聲，三個帶着記憶走私者標識的機械義眼從陰影中浮現。爲首的女人扯開衣領，鎖骨處的記憶插槽還在滲血：「聽說你能讀取設備殘影？」她甩出枚老式硬盤，表面蝕刻着天樞集團的禁售標志，「上周從神經科學局偷的，裏面有沈昭母親的實驗記錄。」
陸星野的手指剛碰到硬盤，銀蝶裝置的警報聲就撕裂夜空。沈昭帶着特勤小隊破窗而入，軍用級脈沖槍的紅光掃過全場。記憶走私者們的腦機接口同時過載，銀色數據流從七竅噴涌而出，在空中凝成扭曲的人臉。
「陸星野，天樞集團認證技工，」沈昭的銀蝶裝置展開至戰鬥形態，蝶翼上的微表情解析器亮起猩紅，「解釋下爲什麼你的量子指紋，會出現在所有認知坍塌患者的設備終端？」
陸星野反手抓起硬盤，量子幽靈芯片在皮膚下劇烈震顫。他的意識瞬間躍遷進最近的全息廣告屏，廣告牌裏的虛擬女神突然開口說話：「沈昭，你母親的死亡報告被篡改了十七次。」
沈昭的瞳孔猛地收縮。銀蝶裝置不受控地展開全部十六片蝶翼，她看見數據流裏浮現出童年記憶——母親實驗室的量子核心裝置上，確實刻着和眼前硬盤相同的編號。
記憶走私者的屍體正在地板上溶解成熒光液體，陸星野從全息投影中顯形，硬盤在他掌心發燙。沈昭的脈沖槍抵住他太陽穴時，兩人同時聽見雲腦系統的緊急廣播：「發現初代雲腦原型機信號，坐標：地面廢墟D-7區。」
警報聲中，陸星野突然抓住沈昭的手腕。銀蝶裝置與量子幽靈芯片產生共振，兩人的視網膜同時炸開刺目白光。在意識交疊的瞬間，他們看見同一段記憶：十八歲的沈昭在實驗室外哭泣，而十七歲的陸星野正抱着諾亞原型機沖出火場，身後爆炸的氣浪中，有個戴神經元組織徽章的身影一閃而過。
白光消散時，陸星野已經躍出破碎的窗戶。沈昭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銀蝶裝置持續報錯——這是她第一次在數據流中，捕捉到名爲「恐懼」的異常波形。
遠處廢墟傳來量子引擎的轟鳴，天樞集團的獵殺者飛艇正在雲層中浮現。沈昭握緊手中的硬盤，金屬邊緣割破掌心。母親實驗日志裏的最後一行字突然涌入腦海：「神經元不是反抗組織，而是......」
全息廣告屏在她身後次第熄滅，最後一塊廣告牌上，天樞集團CEO的虛擬笑容扭曲成獰笑。沈昭啓動銀蝶的追蹤模式，蝶翼掃過地面殘留的量子痕跡。當她發現那些痕跡正指向陸星野的維修站時，脖頸後的記憶清除疤痕突然灼痛起來。
陸星野躲進維修站的暗格，將硬盤插入老式終端。十年前的實驗室畫面在全息幕布上重組：沈昭母親將諾亞原型機接入雲腦系統，操作台顯示的倒計時停在18分鍾。而在畫面邊緣，年輕的自己正隔着玻璃與年幼的沈昭對視——這個瞬間，與他們剛才共享的記憶空白完美重合。
終端突然劇烈震動，天樞集團的入侵代碼如潮水般涌入。陸星野咬破舌尖，量子幽靈芯片釋放出全部能量。他的意識化作數據流沖進雲腦，在無數個記憶宮殿的轉角處穿梭，直到某個寫着「神經元核心指令」的金色門扉前，聽見了沈昭母親的聲音：「摧毀雲腦的密鑰，藏在你最想忘卻的記憶裏......」
地面廢墟的震顫越來越強烈，陸星野從終端前抬頭。維修站的量子屏開始滲出血色紋路，而在城市的另一頭，沈昭正帶着神經科學局的特勤隊，朝着他的方向全速逼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