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壓縮機構成的臨時掩體內部,是另一個世界。

空氣渾濁得令人窒息,混合着濃重的機油味、汗臭、嘔吐物的酸腐氣,還有劣質酒精和不知名化學藥品的刺鼻氣味。外面晶雨拍打厚重金屬外殼的密集聲響,如同無數細小的沙礫被瘋狂地傾瀉在鐵皮鼓上,噼啪作響,連綿不絕,敲打着掩體內每一根緊繃的神經。每一次密集的轟響過後,隨之而來的是金屬被強腐蝕性晶塵侵蝕發出的、令人牙酸的“滋滋”聲,仿佛這庇護所正在被無形的酸液緩慢溶解。

昏暗的應急燈光在低矮的頂棚下搖曳,將擠在狹窄空間裏的人影拉得扭曲變形。恐懼像實質的濃霧彌漫在每一個角落。有人蜷縮在角落,身體篩糠般發抖;有人低聲啜泣,壓抑着絕望;也有人眼神空洞,麻木地盯着腳下肮髒的地面。角落裏,一個穿着破爛防護服的男人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撕心裂肺,咳出的東西帶着暗紅的血絲和幾粒細微的、閃爍着詭異藍光的結晶粉塵,落在油污的地面上,發出極其輕微的“嗤嗤”聲,立刻引來周圍人驚恐的躲避和厭惡的目光——晶簇病的早期征兆。

秦烽靠坐在掩體最深處、最厚實的金屬牆壁邊。沉重的軍用冷凍艙就立在他身側,冰冷的金屬外殼在昏暗的光線下泛着幽暗的光澤,與周圍污穢絕望的環境格格不入。外面晶雨的嘶吼和金屬被侵蝕的聲音,此刻反而成了某種背景噪音。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具深寒的造物上。

那微弱的嗡鳴聲,在掩體的嘈雜中幾乎細不可聞,但秦烽能清晰地感知到。它像一根冰冷的絲線,連接着冷凍艙和他右臂深處那枚灼痛的源晶。每一次嗡鳴的震顫,源晶都會回應以一陣尖銳的刺痛,仿佛在共鳴,又像是在無聲地警告。

他伸出帶着磨損手套的手指,再次觸碰那冰冷的艙門。這一次,他更加仔細地摸索着那些精密繁復的凹槽和接縫。指尖傳來的觸感光滑、堅硬、冰冷,帶着一種超越時代的質感。在艙門一側靠近底部的位置,他摸到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凹陷,形狀很不規則,似乎……需要某種特定的鑰匙?或者只是一個撞擊造成的凹痕?

他嚐試着將手指按上去,用力。毫無反應。他又試着將右臂靠近,讓那嵌入血肉的源晶盡可能貼近那個凹陷點。嗡鳴聲似乎有了一瞬間的增強,源晶的刺痛也驟然加劇,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引、撕扯!但艙門依舊緊閉如初。

“媽的…”秦烽低罵一聲,收回手臂,源晶的刺痛感緩緩平復,留下一種空落落的疲憊感。這玩意兒就是個打不開的潘多拉魔盒。

就在這時,一個沙啞、帶着濃重金屬摩擦質感的聲音在他旁邊響起:“喂,小子。”

秦烽猛地抬頭,手已經下意識按在了腰間那把奪來的砍刀刀柄上。說話的是個靠着另一個巨大齒輪箱坐着的男人。他看起來五十多歲,或許更老,廢土的侵蝕讓人難以準確判斷年齡。一張臉飽經風霜,溝壑縱橫,像被風沙反復雕琢過的岩石。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條腿——從膝蓋以下,被替換成一根粗糙的、由各種廢棄金屬零件拼湊焊接成的機械義肢,關節處裸露着鏽跡斑斑的軸承和幾根糾纏的線纜。此刻,他那只完好的眼睛正饒有興致地打量着秦烽……和他身旁的冷凍艙。

“疤臉那三個廢物,是你撂倒的?”老瘸子咧開嘴,露出一口被煙草熏得焦黃的牙齒,笑容裏帶着點玩味,“下手挺黑啊。那矮墩子現在還在老傑克診所裏挺屍,腦瓜子嗡嗡響。”

秦烽沒說話,只是警惕地盯着他。鏽鐵鎮沒有朋友,只有暫時的利益和永恒的威脅。老瘸子他見過幾次,是這一片垃圾場有名的“零件販子”和“情報老鼠”,綽號“老楊”,據說以前在某個大堡壘的維修隊幹過,後來瘸了腿才流落到這鬼地方。消息靈通,但油滑得像泥鰍。

“別緊張,小子。”老楊擺了擺滿是油污的手,那只機械義肢發出輕微的嘎吱聲,“疤臉算個屁。老子就是好奇……”他那只獨眼轉向秦烽身邊的冷凍艙,眼神銳利得像探針,“你這‘寶貝疙瘩’,從哪刨出來的?這成色…嘖嘖,不像咱這旮旯能有的貨啊。聯合體的‘寒棺’?不像…太老了…倒像是…老古董?”他摸着下巴上扎手的胡茬,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試探。

秦烽心頭一凜。這老家夥果然眼毒!“撿的。”他言簡意賅,聲音透過防毒面具,顯得沉悶而疏離。

“撿的?呵。”老楊嗤笑一聲,顯然不信,但也識趣地沒再追問。他那只完好的眼睛滴溜溜轉了轉,目光掃過秦烽腰間的砍刀和他那件破舊但漿洗得還算幹淨的防輻射服,最終落在他緊靠着冷凍艙的姿態上。“行吧,撿的。不過小子,聽老楊頭一句勸。”他壓低了些聲音,帶着點過來人的滄桑,“這種來歷不明、又死沉死沉的舊世界玩意兒,多半是禍害。帶着它,走不出三裏地,就得被人盯上,啃得骨頭渣都不剩。聯合體的大爺們,歸化者的瘋子,還有那些藏在暗處的鬣狗…可都喜歡這種‘老物件’。”

他頓了頓,看着秦烽無動於衷的眼神,又補了一句:“尤其是…它還會自己‘叫喚’的時候。”老楊那只獨眼意有所指地瞥了瞥冷凍艙。

秦烽的肌肉瞬間繃緊。這老家夥竟然也聽到了那細微的嗡鳴?他到底是什麼人?

“你想說什麼?”秦烽的聲音冷了下來。

“沒什麼,就是看你小子身手不錯,腦子好像也不傻,提醒你一句。”老楊聳聳肩,那只機械腿的軸承發出幹澀的摩擦聲,“真想弄明白裏面是啥,或者想把它‘處理’掉,別在垃圾場瞎鼓搗。去找‘老傑克’,那老東西的診所底下,有台還能湊合用的舊時代斷層掃描儀。雖然精度爛得像屎,總比你拿刀瞎撬強。”

老傑克診所?秦烽知道那個地方,在鏽鐵鎮混亂棚戶區的邊緣,一個用廢棄醫療車改造的破地方,醫生老傑克是個脾氣古怪、嗜酒如命的老頭,但據說確實有點壓箱底的老設備。

“爲什麼告訴我這個?”秦烽盯着他。

“爲什麼?”老楊又咧開嘴笑了,露出黃牙,“就當…結個善緣?或者,等你真從裏面掏出什麼值錢的好東西,別忘了給老楊頭分潤點零件?”他拍了拍自己那條嘎吱作響的機械腿,“這老夥計,也該換換零件了。”

典型的廢土交易。秦烽沉默了幾秒,沒答應也沒拒絕。

老楊也不在意,嘿嘿笑了兩聲,抱着自己那條破腿,靠在齒輪箱上閉上了眼睛,仿佛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

掩體外的晶雨聲依舊連綿不絕,如同永無止境的喪鍾。秦烽靠在冰冷的冷凍艙上,右臂源晶的刺痛伴隨着那微弱的嗡鳴,像冰冷的蛇纏繞着他的神經。老楊的話在他腦海裏盤旋:聯合體、歸化者、鬣狗……斷層掃描儀……老傑克……

他必須知道裏面是什麼。未知,在廢土上比死亡本身更可怕。他閉上眼,強迫自己休息,積攢體力。晶雨總有停歇的時候。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持續不斷的“噼啪”聲和“滋滋”聲終於開始減弱、稀疏。又過了漫長難熬的一段時間,刺耳的警報汽笛聲再次響起,但這一次是解除警報的、相對平緩的長音。

掩體內壓抑的氣氛瞬間鬆動。劫後餘生的慶幸和疲憊席卷了所有人。人們開始騷動,推開沉重的掩體大門,帶着一身臭汗和劫後餘生的茫然,涌入外面依舊灰暗但晶塵濃度已然大幅降低的世界。空氣裏彌漫着濃烈的、類似臭氧和強酸混合的刺鼻氣味,地面覆蓋着一層薄薄的、閃爍着微弱磷光的灰色晶塵。

秦烽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麻木的四肢。他看了一眼依舊靠在齒輪箱上,似乎又睡着的老楊,然後抓住平板拖車的拉杆,用盡力氣,將這沉重的冷凍艙拖出了掩體。

鏽鐵鎮棚戶區在晶雨洗禮後顯得更加破敗和淒涼。低矮扭曲的棚屋上覆蓋着晶塵,像披了一層灰暗的屍衣。狹窄泥濘的街道上,污水橫流,混雜着晶塵,變得粘稠而危險。一些體表防護不足的人,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出現了可怕的紅腫和水泡,甚至開始出現細小的晶簇萌芽,痛苦地呻吟着,被人攙扶着或拖拽着,涌向鎮裏唯一能提供有限救助的地方——老傑克診所的方向。

秦烽拖着沉重的冷凍艙,逆着稀疏的人流,艱難地在泥濘中跋涉。拖車深陷泥中,每一步都異常吃力。他那格格不入的“貨物”立刻引來了無數道目光。有好奇,有麻木,但更多的是不加掩飾的貪婪和惡意。幾個眼神凶狠、手臂上紋着猙獰刺青的漢子,抱着膀子站在路邊歪斜的棚屋下,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秦烽和他身後的冷凍艙,低聲交談着,眼神閃爍。

“看那小子拖的什麼玩意兒?” “像口棺材…鐵的?” “不像…沒見過這成色…” “管他娘的,看着就沉,裏面肯定有好東西…” “等他從老傑克那出來…嘿嘿…”

低語聲清晰地飄進秦烽的耳朵。他握緊了拉杆,指節因爲用力而發白,腰間的砍刀隨時可以出鞘。他加快了腳步,幾乎是拖着冷凍艙在泥地裏奔跑起來,沉重的拖車在身後犁出更深的溝壑。

老傑克診所的輪廓終於出現在前方。那是由一輛巨大的、鏽跡斑斑的舊時代軍用醫療方艙車改造而成,車輪深陷在泥土裏,早已無法移動。車廂被各種亂七八糟的金屬板、管道和廢舊廣告牌加固、延伸,形成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勉強算是“建築”的東西。一個巨大的、用廢鐵皮焊成的紅十字歪斜地掛在頂上,紅漆剝落得厲害。

診所門口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呻吟的傷者、哭喊的家屬、維持秩序的、試圖插隊的、還有趁機扒竊的……污水橫流的空地上擠滿了人,空氣中彌漫着消毒水、血腥味和絕望的氣息。幾個穿着破爛皮甲、拿着簡陋棍棒的“治安隊”成員,正粗暴地推搡着人群,試圖維持一點可憐的秩序,叫罵聲不絕於耳。

秦烽拖着冷凍艙,根本無法靠近正門。他繞到診所側面相對僻靜的地方。這裏堆滿了各種醫療垃圾和廢棄的器械零件,空氣更加污濁。側面有一個較小的、被厚重防輻射簾遮擋的入口,通常用於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特殊”傷患或交易。

他剛停下腳步,喘着粗氣,厚重的防輻射簾就被一只青筋虯結、沾滿油污和血跡的大手猛地掀開了。一個身材高大、頭發花白蓬亂、穿着沾滿不明污漬白大褂的老頭探出身來。他滿臉通紅,酒糟鼻格外醒目,渾濁的雙眼布滿血絲,手裏還拎着個半空的劣質酒瓶,一股濃烈的酒精味撲面而來。

“吵吵吵!吵個屁!都他媽給老子……”老傑克的怒吼在看到秦烽和他身後的冷凍艙時,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樣戛然而止。他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圓了,酒意似乎都清醒了幾分,死死盯着那具深寒的黑色艙體,嘴巴微微張開,露出幾顆參差不齊的黃牙。

“這…這他媽是……”老傑克的聲音帶着難以置信的顫抖,他下意識地向前踉蹌一步,差點被腳下的垃圾絆倒。

就在這時!

“攔住那輛車!別讓它跑了!”一聲粗暴的厲喝從診所前方混亂的人群中炸響!

緊接着是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引擎的咆哮和人群驚恐的尖叫!

轟!

一輛由破舊皮卡改裝的、車鬥上焊着簡陋鐵籠的“醫療車”猛地撞開擋路的兩個傷者,如同脫繮的野狗,從診所正門前的混亂人群中強行沖了出來!車輪碾過泥濘和污水,濺起一人多高的污濁泥浪。鐵籠裏似乎關着幾個蜷縮的人影。

“是‘血鼠幫’的雜種!他們搶了診所的藥!還抓了人!”有人尖叫道。

“抓住他們!”治安隊的怒吼和零星的、毫無威懾力的槍聲響起。

改裝皮卡咆哮着,直直朝着診所側面秦烽和老傑克所在的位置沖了過來!顯然是想從這裏的小路突圍!駕駛座上,一個臉上帶着刀疤、眼神瘋狂的漢子死死握着方向盤。副駕駛上,另一個暴徒探出半個身子,手裏端着一把鋸短了槍管的霰彈槍,槍口正對着擋在前方的秦烽、老傑克和那具顯眼的冷凍艙!

“不想死的滾開!”端槍的暴徒厲聲嘶吼,手指已經扣在了扳機上!

生死一線!

秦烽瞳孔驟縮。拖車和沉重的冷凍艙就在身後,根本來不及閃避!他幾乎是本能地怒吼一聲,身體爆發出全部的力量,不是後退,而是猛地向前撲出,同時狠狠一腳踹在身邊那堆一人高的醫療垃圾山上!

譁啦啦——!

鏽蝕的輸液架、破碎的藥瓶、扭曲的金屬器械……各種雜物如同山崩般傾瀉而下,瞬間在狹窄的通道上形成了一道不算高但足夠混亂的障礙!

老傑克也怪叫一聲,連滾帶爬地縮回了門簾後面。

砰!

幾乎在障礙形成的同時,霰彈槍開火了!震耳欲聾的轟鳴在狹窄的空間內炸響!無數灼熱的鐵砂狠狠轟在秦烽剛剛踹倒的垃圾山上!破碎的玻璃、扭曲的金屬碎片四處飛濺!幾顆跳彈打在冷凍艙堅固的黑色外殼上,發出“鐺鐺”的脆響,留下幾道淺淺的白痕。

改裝皮卡被突然出現的垃圾障礙阻擋,加上路面泥濘,車身猛地一歪,輪胎瘋狂空轉,甩出大片的泥漿,卻沒能立刻沖過去。

“操!”車上的暴徒氣急敗壞。

機會!

秦烽在撲倒的瞬間已經抽出了腰間的砍刀。此刻他借着傾倒垃圾堆的掩護,如同潛伏的獵豹般暴起!目標不是持槍的暴徒,而是皮卡那瘋狂空轉的後輪!他身體貼着泥濘的地面滑鏟過去,手中的砍刀帶着全身的力量和速度,狠狠劈向輪胎側面最薄弱的部位!

噗嗤!

鋒利的刀刃深深嵌入橡膠!高速旋轉的輪胎瞬間被撕裂開一個大口子!

“嗷——!”

皮卡發出一聲怪異的哀鳴,車身劇烈地一沉,隨即失控!在泥濘中瘋狂地甩尾、打轉!駕駛室裏的暴徒發出驚恐的咒罵。

診所側面小門那厚重的防輻射簾再次被猛地掀開。這次沖出來的不是老傑克,而是一個穿着洗得發白、打着補丁的舊護士裙的女孩。她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身形單薄,臉上帶着長期營養不良的蒼白,但一雙眼睛卻異常清澈明亮。她懷裏緊緊抱着一個銀色的、印着紅十字的金屬醫療箱。

顯然,她以爲外面的槍聲和混亂是沖着診所的藥品來的,竟不顧危險沖出來想搶救藥箱!

失控的皮卡甩尾橫掃,龐大的車身尾部正朝着女孩站立的位置狠狠撞去!而女孩似乎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抱着藥箱僵在原地!

“小七!!”診所門簾後傳來老傑克撕心裂肺的驚叫!

千鈞一發!

秦烽剛從劈開車輪的泥地裏躍起,就看到這驚魂一幕。根本來不及思考!他怒吼一聲,將手中的砍刀朝着皮卡駕駛室的方向狠狠擲出,身體則爆發出極限的速度,如同離弦之箭般撲向那個叫小七的女孩!

砍刀旋轉着,帶着呼嘯的風聲,“鐺”的一聲重重砸在皮卡的駕駛室側窗上,厚重的防彈玻璃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嚇得裏面的司機本能地縮頭躲避,讓失控的甩尾軌跡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遲滯。

就這一瞬間的遲滯!

秦烽撲到了!他一把抱住小七單薄的身體,巨大的沖力帶着兩人一起狠狠摔倒在旁邊堆放的廢舊輪胎和防雨布堆裏!沉重的皮卡車尾幾乎是擦着秦烽的後背掃了過去,帶起的勁風刮得他後頸生疼!

砰!譁啦!

失控的皮卡最終狠狠撞在了診所側面加固的金屬支架上,車頭嚴重變形,引擎蓋扭曲着彈開,冒出滾滾白煙。駕駛室裏的兩個暴徒被撞得七葷八素。

“抓住他們!”治安隊的人終於追了上來,棍棒和繩索朝着皮卡圍去。

秦烽躺在冰冷的廢舊輪胎上,大口喘着粗氣,後背被硌得生疼。懷裏的小七似乎嚇壞了,身體微微顫抖着,但依舊死死抱着那個銀色的醫療箱。她抬起蒼白的臉,那雙清澈的眼睛裏充滿了驚魂未定和後怕,看着秦烽,嘴唇囁嚅着,似乎想說什麼。

突然,小七猛地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得撕心裂肺,整個單薄的身體都在痛苦地蜷縮。她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嘴。

秦烽正要扶她起來,目光卻猛地一凝!

在小七劇烈咳嗽後,她捂嘴的指縫間,竟然透出幾縷極其微弱、卻異常純粹的幽藍色光芒!那光芒一閃即逝,快得讓人以爲是錯覺。但緊接着,秦烽看到了更讓他心頭一沉的東西——女孩那洗得發白的舊護士裙袖口下,露出的纖細手腕內側,纏繞着厚厚的、被污漬浸染的繃帶。而此刻,那繃帶的縫隙裏,竟然也有極其微弱的藍色光點,如同星辰般若隱若現!

晶簇病!

而且,她咳出的晶塵……是藍色的?!秦烽從未見過!廢土上常見的晶簇病,感染者咳出或體表析出的晶塵,通常是灰色、暗黃色或渾濁的白色,閃爍着微弱的磷光。這種純淨的幽藍……聞所未聞!

小七似乎也察覺到了秦烽的目光,她像受驚的小鹿,猛地將手腕縮回袖子裏,掙扎着想從秦烽懷裏起來,眼神裏充滿了驚慌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羞恥與恐懼。

“小七!小七你怎麼樣!”老傑克跌跌撞撞地從門簾後沖了出來,一把將女孩拉到自己身後,警惕地、帶着審視的目光看向秦烽,又迅速掃了一眼他身後的冷凍艙,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不定。

“我…我沒事,傑克爺爺。”小七低着頭,聲音細若蚊蚋,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小子,身手不賴。”老傑克的聲音沙啞,帶着濃重的酒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情緒,他指了指秦烽身後那具深寒的黑色冷凍艙,“老楊頭那個老油條讓你來的?爲了這玩意兒?”

秦烽從地上爬起,拍打着身上的泥污,點了點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再次掃過被老傑克護在身後的小七。女孩低着頭,緊緊抱着藥箱,仿佛想把自己縮進陰影裏,手腕上的繃帶被她用袖子死死地壓住。但那抹轉瞬即逝的幽藍,卻像烙印般刻在了秦烽的腦海裏。

診所前方的混亂還在繼續,治安隊正把撞暈的血鼠幫暴徒從變形的皮卡裏拖出來。晶雨過後灰暗的天光下,冷凍艙靜靜矗立在泥濘中,表面還殘留着幾道霰彈槍留下的白痕。右臂源晶的刺痛再次隱隱傳來,與冷凍艙那微弱的嗡鳴交織。

麻煩,似乎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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