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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傅行戚送給黎眠的二十五歲生日禮物,是她弟弟的一張死立執判決書。
黎眠只覺得腦袋嗡的一下。
法庭散去,留下幾個工作人員的竊竊私語。
“傅總多少年沒出手了,這次居然親自上陣,這小子敢強迫溫小姐,估計死一百次都不能讓傅總消氣。”
黎眠面色蒼白,傅行戚坐在原告律師席上,一臉溫柔的把溫馥雅攬進懷裏。
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她這裏一眼。
“誰不知道溫小姐爲了救傅總成了聾啞人,傅氏集團從此就開始免費爲聾啞人打官司,就爲了給溫小姐祈福呢。”
年長的工作者掃了一眼黎眠,呵斥道:“閉嘴,不要說了。”
“我要是能找到這樣的男朋友就好了,以前是業界首屈一指的大律師,如今還是京城首富,聽說爲了給溫小姐過生日,他直接送了整個海島。”
錯身而過時 ,黎眠還能聽到老員工恨鐵不成鋼的聲音:“都叫你閉嘴了你還說,你知不知道這次被判死刑的人是誰!是傅夫人的親弟弟!”
全場突然一片寂靜,黎眠只覺得自己像是被剝光了一樣,赤裸裸的擺在衆人審視的目光下。
溫馥雅面色蒼白,她伏靠在傅行戚的肩膀上,而俊朗高貴的男子一臉溫柔地比劃着手語。
黎眠看得懂手語,她的丈夫傅行戚在對別的女人“說”:“我會一輩子保護你的。”
黎眠突然覺得心髒抽疼了一下。
“傅行戚。”黎眠好像遊蕩在世界的遊魂一樣開口。
傅行戚終於願意把目光投到她身上,神色晦澀難懂,他沒有開口。
黎眠艱難的吐字:“你能不能放過昭昭,他——”
傅行戚神色冰冷,淡淡的開口:“黎昭居然敢強迫雅雅,落得這個下場,他罪有應得。”
黎眠強撐着的眼淚終於不受控制的流下:“這是誣告,昭昭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嗎,他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溫馥雅好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往傅行戚懷裏鑽了鑽,傅行戚環着她的手臂收緊,輕輕安撫着。
他視線戲謔又譏諷的注視着黎眠:“那又怎麼樣?”
“而且你憑什麼說是誣告?這就是真相,你們黎家人最會的不就是翻臉不認人嗎?”
黎眠的心仿佛破了一個大洞,隨着傅行戚的一句話痛到連呼吸都艱難。
沒有人記得,傅行戚也曾爲了黎眠豁出性命,她也曾被傅行戚如珠似寶的寵着。
青梅竹馬,說的就是當初的黎眠和傅行戚。
五歲,媽媽丟下黎眠和剛出生的弟弟,離開了黎家,黎父毫不遲疑的把白月光和他的女兒領回了家。
那時的傅行戚,已經是傅家板上釘釘的掌權人。
黎家的私生女都比黎眠大兩歲,被上層圈子所不齒,傅家明令禁止傅行戚與黎眠來往。
但傅行戚哪怕挨了家法,也要裝作沒事人一樣爬上黎眠的閣樓,給她唱生日快樂。
十八歲,黎眠被後媽一杯酒送到了四十歲老頭的房間裏,傅行戚徒手砸開房門,捅了那老頭四刀。
他眼眶猩紅:“誰敢動黎眠一下,我和他拼命!”
黎眠生病,傅行戚一步一叩首,到寺廟只爲求一紙平安符;黎眠胃口不好,傅行戚就親自下廚一點點研究她的口味......
傅行戚有一整個硬盤,裏面全部都是黎眠的過往,這樣包容她全部的傅行戚,黎眠怎麼可能不愛。
傅行戚和黎眠從來沒有官宣過戀愛,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黎眠是傅行戚的唯一。
黎眠大學畢業,倆人水到渠成的結婚,可一切的幸福,都在一次車禍中毀於一旦。
那是婚後一周,傅行戚陪黎眠回家看望弟弟,可突然一輛大掛失控一般撞了過來。
恢復意識的黎眠看着渾身是血的傅行戚,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
傅行戚溫柔的摸了摸她的臉,他的肩膀被鋼筋貫穿,腿也被卡住,動彈不得。
“眠眠乖,別怕,快跑出去。”
車子開始漏油,馬上就要爆炸了。
黎眠忍着疼痛爬出車門:“你等我阿行,我找人來救你,我馬上就回來!”
黎眠不敢回頭,她拼了命的跑,沿着國道大聲喊着,希望能有人來救救傅行戚。
可她傷的太重了,重到連呼吸都帶了血腥氣。
直到暈倒,黎眠都還在呢喃:“救救傅行戚,救救他…”
黎眠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她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拉住護士:“我丈夫呢,我丈夫他——”
卻沒注意到護士鄙夷的目光。
下一秒病房門打開,一個陌生的女孩子推着坐在輪椅上的傅行戚走了進來。
傅行戚低垂着頭,表情莫測。
黎眠捂住嘴無聲的嗚咽着:“太好了,還好你沒事......”
傅行戚卻突然笑了:“我沒事你不是應該後悔嗎?”
他低語,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魔:“後悔沒有把刹車調的再鬆一點,後悔沒有讓那個貨車司機撞得再重一點。”
黎眠腦袋一片空白,她木然的開口:“你在說什麼呢,阿行。”
傅行戚眼眶通紅,他甩了一份文件砸到黎眠臉上,低吼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嗎黎眠,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迎着傅行戚咬牙切齒的眼神,黎眠顫抖着手翻開那份文件,是一份新聞,同一天,傅家父母車禍離世。
黎眠眼睛一縮。
第二頁,是黎家股票踩着傅氏瘋漲。
第三頁,是所有傅氏的招標,黎氏都壓過去一絲。
而這些唯一可能知道的,就只有嫁入傅家的黎眠。
“不,阿行,這和我沒關系!”
傅行戚卻掏出一份錄音文件,黎父陰沉的聲音瞬間響起:“眠眠,你好好想想要怎麼做。”
最後是黎父突然和睦的話語:“你能想通最好了,阿眠,不管怎麼樣,我們才是一家人。”
傅行戚突然慘然一笑:“我真的以爲,當時你會去找人救我的,黎眠,沒想到你卻想讓我死。”
“要不是馥雅從燒起來的車裏把我拖出來,我可能連全屍都沒了,你怎麼對我這麼狠。”
傅行戚閉了閉眼睛:“所以你要我怎麼相信,當時連救都不肯救我的你,會爲了我放棄親弟弟的性命?”
黎眠仿佛被扼住了喉嚨,說不出話來,她想說她沒有,她想說沒有這回事。
“我去找人了,我只是暈倒了,阿行…”
傅行戚沒說話,他拍了拍溫馥雅的手,隨之,黎眠看到的是他們離開的背影。
橫亙在倆人之間,傅家父母的兩條命,和溫馥雅的聾啞,太沉重了。
傅行戚畢業就當了律師,如今接管傅氏卻毫不遜色,他只用了半年就逼得黎氏破產,卻要讓黎眠留下來贖罪,
黎眠現在只能看着他溫柔的呵護溫馥雅,而當視線落到黎眠身上時,眼裏只剩下冰冷。
三年了,黎眠顫抖的低頭看着手機裏的一串號碼,最終按了撥通。
“你上次說的事情是真的嗎,你能救出弟弟,能…帶我們重新開始,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