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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職滿三個月，人事部發來賀信。
恭喜我拿下年度業績第一，成功通過實習期。
我心頭一喜，盤算着按規矩得請部門同事吃頓飯。
還沒等我開口，主管把我叫進辦公室：
“上面剛下的指令，每個部門按表現遞一個裁員名字上去。”
我愣住了：“裁員通知不是應該全員一起公布嗎？爲什麼單獨叫我？”
主管猛地打斷：“張磊是信華李總的外甥，王笑笑是副總夫人的表妹，
至於李軍，他倒是沒什麼人脈，但家裏有五個孩子要養。不如你去和他商量商量？”
我笑了，這個老六不僅看人下菜碟，還會道德綁架。
可他不知道，公司最大的投資方，就是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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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主管泛滿油光的臉，還以爲我聽錯了。
我不是在上班嗎？
怎麼好像開家長會似的，主管幫各路家長做起自我介紹了？
可我看主管這架勢，並不像在開玩笑。
我沒死心，對主管說：
“就算要裁我，是不是也該開個會，讓大家都知道這個事？”
我記得那三個人，平時把難活累活全甩給我。
說是爲了磨煉我，他們幹得一點也不開心只想回家繼承家業。
就連李軍，也總嚷嚷着想提前退休，回老家躺平。
他們還總罵主管是勢利眼，只會巴結上面。
主管斜了我一眼，幹脆把張磊、王笑笑和李軍都叫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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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是我想多了。
主管宣布了裁員消息，並直接點明說他想提交的名單是我。
話音剛落，張磊馬上接話：
“趙妹妹啊，你別怪張哥說話直。你雖然最近業績好看，但那都是我們讓着你的，想給你這新人一點鼓勵。真要比解決復雜問題的能力，你還差得遠。”
可我記得，上周那個難搞的客戶，是他自己搞不定，求我幫忙做的方案。
王笑笑立刻點頭，幫腔道：
“就是，而且你有時候太愛表現了，不太合群，團隊協作精神還是差了點。”
她大概忘了，她現在手上的大項目，是她撒嬌賣慘求爺爺告奶奶讓我幫她做的核心部分。
李軍更是直接對我搖了搖頭：
“趙蕊，說實話，你幹的那些活，其實含金量不高，換個應屆生培訓兩天也能做。”
這個三天兩頭請假的人，此刻倒評判起我工作內容的含金量了。
他們三個你一唱我一和，好像裁掉我不是迫不得已，而是多麼英明正確的決定。
主管在一旁滿意地點着頭。
見狀，我沒再理會他們，直接掏出手機。
當着一屋子人的面，撥通了人事部的電話，還按了免提。
接電話的是個陌生男人，聲音很不耐煩：
“喂，人事部，哪位？”
我吸了口氣，盡量平靜地說：
“你好，我想確認一下，關於公司要求市場部門按表現提交裁員名單的具體標準是什麼，是看業績嗎？”
電話那頭的人嘖了一聲，語氣更不耐煩了：
“廢話！不看業績看什麼？公司白紙黑字寫的，優先保護高績效員工。”
“等等，你誰啊？哪個部門的？”
我趕緊說：“我是市場部的趙蕊。“
“趙蕊？”對方音調猛地拔高，語氣更沖了。
“就你啊！我正想找你呢！”
“你轉正提交的那個項目報告，客戶籤字頁模糊不清，根本不符合歸檔要求！”
“跟你對接的小劉今天調休，你明天趕緊找她把這事兒弄明白！”
“自己的屁股都沒擦幹淨，還操心裁員標準？”
電話被猛地掛斷，我舉着手機，整個人懵在原地。
籤字頁模糊不清？怎麼可能？
前天下午，我正忙着整理轉正材料，王笑笑湊過來，愁眉苦臉：
“姐妹，救命啊！我的方案我實在搞不定了，客戶明天就要，你點子多，幫我看看，提提意見就行！”
我頭也沒抬，晃了晃手裏厚厚的文件袋：
“笑笑，我真沒空，我這些轉正材料今天下班前必須交到人事部，小劉催好幾次了。”
她卻不依不饒，用身體堵在我工位前：
“就半小時！最多半小時！算姐姐求你了！這個單子黃了，主管非得剝了我的皮不可！”
她雙手合十，作揖似的：
“這樣！你幫我看方案，材料我幫你交！我正好要去人事部辦點事，順路的事兒！
保證給你弄得妥妥當當！”
我被她纏得沒辦法，看着她那副可憐相，最終還是心軟了。
把材料遞給她的前一秒，我還特意又打開文件袋，把所有文件都仔細檢查了一個遍。
3
想到這裏，我猛地抬頭盯住王笑笑。
她臉上那點得意還沒收回去，正好撞上我的目光，眼神立刻開始躲閃。
“王笑笑，我的材料是怎麼回事？”
“趙蕊！”主管猛地一拍桌子，油光滿面的臉上全是厭煩。
“你還有完沒完？自己工作出紕漏，還想賴到別人頭上？”
“我告訴你，現在、立刻、馬上，回去收拾東西！別在這兒胡攪蠻纏賴着不走！”
我看着他們四個人一副吃定我的樣子，氣到極點，反而笑了出來。
“走？我憑什麼走？”
我收起笑，直視着主管。
“剛才人事部的話，您耳朵是擺設嗎？人家明白說了，裁員看業績！要走也不是我走！”
主管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挺着啤酒肚往椅背上一靠：
"業績？你一個新人能有什麼業績？"
張磊立即嗤笑一聲，優越感十足：
"就是，我舅舅可是信華的采購總監，這層關系你比得了嗎？"
李軍也跟着幫腔，語氣輕蔑："我手上這三個客戶跟了三年，光是維護費一年就幾十萬，新人還是認清自己的位置比較好。"
王笑笑得意地晃了晃手機："我剛問了我表姐，這個月績效我排第三！"
"第三？"
我立刻抓住她的話頭。
"王姐，公司裁員看的是年度總績效，不是你單個月排第幾。
你上個月業績墊底差點沒達標，不會忘了吧？單月第三能把你年度業績拉回來多少？"
我轉向張磊，毫不客氣：
"張哥，你舅舅是信華采購總監不假，可上個月信華那個五百萬的單子，是你談下來的嗎？那天你說要趕着去和朋友打麻將，死活不肯去。
最後是誰冒着大雨替你去談的合作，需要我提醒嗎？"
"還有你，李軍。"
我沒給他們開口的機會。
"維護費一年幾十萬的客戶確實厲害，可我怎麼聽說，人家最近對我們服務意見很大，正在考慮續約的事？你這維護，都快把客戶維護丟了吧？"
我的話像捅了馬蜂窩。
張磊臉漲得通紅，指着我鼻子罵：
"你少在這兒血口噴人！那單子本來就是我的資源！你不過就是跑個腿，真當自己是個東西了？更何況，你才工作三個月，怎麼着都是你墊底！"
王笑笑立刻幫腔，聲音尖得刺耳：
"就是！再說我上個月墊底怎麼了？我手裏攥着的客戶資源，是你這種新人跑斷腿都趕不上的！我表姐一句話，就能讓我下個月沖回前三！"
最惡毒的是李軍，他嗤笑一聲，上下打量着我，眼神輕蔑：
"跟我們比業績？你一個臭外地的，沒背景沒人脈，還是個未婚未育的年輕女的，指不定幹兩天就辭職結婚生孩子去了，公司培養你也是浪費資源！要我說，裁了你才是給公司省錢！"
"夠了！"主管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我。
"趙蕊！你看看你把辦公室搞成什麼樣子！毫無團隊精神，頂撞上司，污蔑同事！
就你這種態度，業績再好公司也留不得你！現在立刻給我滾蛋！"
4
未婚未育。浪費資源。
聽到這話，我關掉了剛打開的顯示着業績第一的短信。
現在拿出來，有什麼意思呢？
在他們眼裏，我的努力，我的成績，永遠比不上他們嘴裏的背景，比不上他們惡臭的偏見。
這樣的公司，這麼惡俗的公司文化，我不待也罷！
但我可不打算就這麼算了。
怒火燒到最旺，反而讓我突然冷靜下來。
不對勁。
主管就這麼自顧自地提交裁員名單，違反公司按業績裁員的規定，難道不怕我舉報他？
他就這麼有恃無恐？
我的目光下意識掃過他的辦公桌，視線定格在一個陶瓷杯上。
那明顯是個定制的星巴克城市杯，上面印着西雅圖的字樣。
就在幾天前，我去人事部遞交材料的時候，在人事部主管張莉的桌上，見過一個一模一樣的。當時我還覺得這杯子挺別致，多看了兩眼。
情侶杯嗎？有意思。
如果不是一周前我剛給主管的孩子隨過滿月禮，我都要磕他倆了。
合着是家裏一個，辦公室一個。
我心下了然，怪不得，主管早就認定了。
就算業績倒數第一的不是我，張莉也能幫他遮掩下來。
笑死我了，我會讓你們如願？
我非但沒有滾蛋，反而往前一步，順手拿起主管桌上那個一家三口的合照。
“主管，寶寶真可愛，眼睛像您。
嫂子身體恢復得怎麼樣啦？上周滿月酒我看她氣色還挺好的。”
沒有等他回答，我放下相框，捂住肚子。
“哎呀不好意思，我好像來月經了。你們等我一下，我先去趟廁所。”
我捂着肚子朝門口走，張磊卻堵在過道上，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臉上還掛着嘲笑。
我停下腳步，抬眼看他：
“怎麼着，張哥？堵這兒是想聞聞，臭外地的月經血，跟你們本地的有什麼不一樣？”
張磊被我這句話噎得滿臉通紅，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
我趁機用肩膀撞開他，拉開門徑直走了出去。
我沒去洗手間，而是徑直走向消防通道。
關上門，確認四周無人，我立刻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秒接：“大小姐？”
“李秘書，通知恒力公司總裁辦，我們集團準備撤資。”
掛掉電話，我順手點開企業微信，找到總裁辦舉報通道。
【市場部劉強與人事部張莉存在非正常親密關系，違反公司辦公室戀情標準。】
十分鍾後，我重新推開市場部工作室的門。
眼前的景象讓我的火氣又一下子冒了上來。
張磊正胡亂把我的隱藏款拉布布塞進一個油膩的外賣紙袋裏，王笑笑舉着我的限量款樂高擺件，李軍則一臉嫌棄地翻看我的私人定制手賬。
“你們幹什麼！放下！”
三人嚇了一跳，王笑笑手一滑，我的樂高擺件哐當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大片。
王笑笑率先反應過來，陰陽怪氣：
“喲，回來了？主管不是讓你滾蛋嗎？我們先幫你收拾收拾，省得你等下被保安請出去難看！”
我正要上前理論，主管辦公室的門開了。
“小趙啊，你再來下我辦公室。”
“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
我撿起地上的樂高碎片，沒好氣地回應。
主管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轉身對着那三人厲聲呵斥：
“看看你們幹的好事！像什麼話！人家趙蕊說讓你們幫忙收拾了嗎？”
張磊、王笑笑和李軍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訓斥搞懵了，面面相覷。
他罵完，湊近我兩步，壓低聲音：
“小趙啊，你跟我進來一下，就五分鍾，我代表部門，正式給你道個歉。行不？”
看着他這副明事理的樣子，我心裏雖然還繃着一根弦，但怒氣確實消了一點。
“行吧，就五分鍾。”
我跟着他走進辦公室，心裏竟然還有一絲或許他良心發現的期待。
然而，門一關，主管臉上的歉意瞬間消失。
他將電腦屏幕轉向我，上面竟是公司內部舉報系統的界面。
“是不是你幹的？！趙蕊！我真沒想到你這麼惡毒！竟敢匿名舉報我！趕緊給我撤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