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亡,疾病,傷痛等等出現的時候,不只是那些武夫,藥術學也開始蓬勃發展了起來。它是在武力之外另一種盡可能避免死亡的有效途徑,有時候它還要比武更加行之有效,甚至天才的藥術師對“起死回生”也有一些辦法。
——《通用藥術學》
漆黑的夜天上的霧遮住了月光,星光也透不出半點。
邊線草原上寂靜無聲,高遠帶着林恩從‘落腳點’抹黑出來,一路疾行奔東邊。跑出十幾裏外,高遠才示意林恩慢行,一邊低聲說到:“要到了,這些家夥暗哨布得遠,我們得小心點。”
林恩雖然心裏有些疑惑,但還是微微點頭,隨在高遠身後。
走了半裏,前方黑暗中凸起一塊巨大的黑影,兩人俯身躲在草叢中,高遠細語到:“這裏共有五個暗哨兩個明哨,等下我先去搞定那五個暗的,林恩兄弟你等我消息動手,這山包上下各有一個,間隔十幾米,互相剛好可以望見,很棘手,你幾乎要在同一時間收拾掉兩個。”
林恩眉頭緊皺,看着高遠沉默不語。
高遠一愣,疑道:“有問題?”
林恩伸手進懷裏取出一把短刀,悄悄向山包俯身摸上去。高遠微微一笑,身體漸漸隱沒到黑暗的草叢中。
林恩漸漸離山丘定越加近,隱隱已經能聽到上面人腳步落在草地上的聲音。他盡力放緩呼吸,心髒卻在猛跳,“他怎麼這樣熟悉這些人的部署?太熟悉了!是一夥的?注備圈我下套?不可能,要想殺我不用費這些功夫,直接在草原動手就行了。或者他想拉個墊背的?爲了財寶?對了,爺爺說過人世的人都貪財,流寇劫掠財富很多,他想撈一筆,動小的沒什麼油水,大的,又怕這夥流寇人多勢重。他讓我殺明哨,他躲在暗處,到時候再引起寇匪,我跟他們打起來了他便闖了空門。但是,如果他說的是真的,有那方子,那爺爺就能復生,他就能親自再回到家鄉,我要不要.........”
“嗚......”
林恩正拿不定主意,草叢中突兀的一聲輕鳴,“不管那麼多了!”一咬牙,猛然躍起。站在土丘上面的人突然見一團黑影,還沒反應過來一股猛烈的勁風直打到下顎,他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後面那人剛要喊一把雪亮的小刀已經劃開了他的脖子,鮮血緩緩留下,一張大手捂住了他的嘴。
將屍體扔到一旁,高遠回過頭看了一眼林恩,從草叢裏撿起那把短刀遞給他。高遠就躲在下面崗哨的左側草叢裏,搶在發出聲音前捂住他的嘴。
林恩接過刀,沉聲道:“走!”說完便往前面火光處去。
“林恩兄弟,”高遠輕呼了一聲,見林恩停下來,繼續說,“我要那個方子,爲救一個人,一個我把她的命看得比自己還重的人。”
“嗯!”
“對不起!”
“走吧!”
林恩始終沒回頭,在心底翻起了滔天巨浪,“是真的,爺爺,是真的!”繼續往前面走,高遠也跟上來。
火光照着帳篷十幾個聚在一起擋着火光延伸到後面的黑暗裏,看不清還有多少。有幾個人圍在火堆外圍四下巡視,林恩,高遠借着帳篷下面的黑影摸到一堆火堆後面。乘着轉背的瞬間拖倒兩個,猛然黑暗中一陣勁風狂射而來。
兩人急忙退回帳篷後的黑暗中,把那兩個人頂在上面做了擋箭牌。一隊輕甲弓箭手一齊潮水般涌出來,列隊拉弓上弦。中間分出,一架木椅緩緩推出來,木椅上坐着一個清秀的少年。直發垂到胸前,臉色泛白,劍眉明眸,眼目裏透着深邃的光芒。灰衣大袍裹身,抿着細膩的嘴唇。
“兩位,恭候。”
男子面帶微笑,伸手往後面一招,
“引一位朋友給你們相見。”
林恩躲在帳篷後面,透過眼角看過去,竟然是白天那個跑掉流寇。
“要不是這位朋友通知我,我還不知道兩位深夜將訪。”
“早知道白天就先殺了他!”林恩低罵一聲,身子再往帳篷後躲了躲。
“你認識?”高遠小聲問了一句,順手拖過旁邊兩具屍體,上面插滿了箭。
“白天見過,那時候就該殺了他!”林恩憤懣道。
“看來是在‘落腳點’被盯上的啊。”高遠道,“準備好了嗎?這樣躲着可不是辦法。”
“你有主意?”
“他們有兩隊弓箭手,一前一後,分兩批齊射,後面應該還有一隊刀斧手,我們要是一起出去等於是找死。”
“分開走?”
“對,看到這具屍體了嗎?”高遠拖過被插成箭豬的屍體,“待會兒你把這個給他們扔出去,只要砸到火堆就好辦了。”
“嗯!”
“到時候我沖出去拖住他們,你從後面摸過去,我剛才看了一下主帳就在後面,東西也一定在那兒,你動作快點也許我能拖得住。”高遠表情嚴肅,沉聲繼續,“一定要找到。”
“好主意。”林恩微微一笑,一把抓住高遠往後一推,一腳將那個箭豬踢飛出去,自己緊跟着沖破帳篷。
“放箭......”
“啾啾啾啾啾...”
一陣箭雨聲,高遠先是一滯,隨即向主帳急速沖過去。目光撇過火光一閃,林恩已沖入人群中,黑暗降臨前幾把刀斧已揮刀向林恩砍過去。高遠在心裏暗道一聲“小心!”,半分不停留的向主帳跑去。
坐在木椅上的男子隨着手下往後退,目光正好落到高遠的背影上,嘴角微微一笑,伸手阻止了打算回守的衆人。
低聲道:“讓他去,放他走。”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高遠一路沒有受到任何阻擋,“看來所有人都到那兒去了。”綿延無盡的帳篷埋沒在黑暗中,“這群人不是剛來的,他們長期駐扎在這裏。”高遠爲自己的想法感到莫名的一陣心驚。他必須快些找到主帳,也許林恩並不能抵擋太久。
這夥人確實是軍隊,黑夜鐵甲。“只希望不是那群人。”高遠在心底默念,“祝你好運。”他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只期望林恩能撐到他回去。
林恩確實需要好運,他完全被埋沒在人海中。在火光撲滅的那一刻,至少有五把斧頭向他砍過來。那時他還能一刀砍翻幾個然後躲到一旁,現在已經完全擠在了刀斧下。他現在能想的不是躲過砍在身上的刀,而是怎樣再被砍之前多殺翻幾個。
如果火光沒有滅的話,那麼印着火光他全身一定比火還要赤紅。血液灑在他身上來不及幹又有新的灑上來,他的眼睛早就被鮮血覆蓋了。他只是在憑着直覺戰鬥,其實就算沒有直覺,他只需要隨意的揮手就能砸中一個。然後他手上挨一刀。
他的體力在這樣的消耗站中急速下降,這樣下去他不用被刀斧砍死,累也累死了。
高遠終於找到了主帳,在營地的最後面,在往後就是一面斷壁。有五個人守在營帳前面,兩人站在門口,三人來回巡邏。高遠來不及思考一個簡單輕鬆的辦法收拾掉這幾個家夥,他直接沖向左邊靠自己最近的守衛。
幾乎是在守衛轉過頭的同一瞬間高遠的膝撞正好打在他的臉上,右邊的守衛把刀砍過來。高遠躬身回手勾住他的脖子,“咔嚓”清脆的扭斷。“撕拉”隨着撕裂聲一股劇痛涌上大腦,高遠抽出守衛腰刀回身便砍,刀鋒陷進守衛的肩膀中。那人竟雙手抱住刀,而他後面的也已經提刀砍過來。高遠鬆開刀柄伸手抓住那兩人的手腕往身前一引,橫臂打斷脖子。
解決掉五個守衛進到帳篷裏,左右放着長槍短棍彎刀,正中上方放着案台。案台上放着文書筆墨,中間擱着一張羊皮古卷。高遠取了方子,卻無論如何找不到商隊的‘凍死泉’。咬了咬牙,高遠隨手取了帳子裏的長槍短棍直奔來路回去。
遠遠的已經能聽見廝殺聲,只是這其中高遠關心的聲音正在越變越小。高遠雖然心急如焚,只是奈何遠水解不了近渴,相隔太遠無能爲力。
天上的烏雲不知何時已經散開,冰冷的細雨如針刺落在臉上。林恩猛然驚醒,“竟然還活着!”心中苦笑,身上已經沒了半分力氣。他周圍躺着百具屍體,隨着大雨傾盆洗刷一地的血紅。
“賺了!”
刀斧手打得疲了,懼了,盡然再無人敢近他的身,退出一圈十幾米。一排弓箭手上前拉弓上弦,箭雨疾風般向林恩射去。
陡然一片黑影裹着一陣大風涌到空地上,卷飛了箭雨。橫棍直打出來,擊退了趕上來的刀斧手,黑影落下時,地上的林恩早就不見了。
一衆人面面相覷竟然無人敢追,坐在木椅上的男子面帶微笑,淡淡道:“讓他們走吧。”
高遠背着林恩頂着大雨一路狂奔,墨綠色的邊線草原如同走不出的死亡深淵。
“小子,別死啊!”
“喂,頂住!”
“就到了,就到了!”
“兄弟,你不救人了?活着!”
“我給你找藥師,就到城邦了,媽的,你別死了!”
“你死了,我欠你的怎麼還?”
高遠邊跑邊吼,幾十裏地近乎瘋狂的沖過。到達男兒谷駐軍地的時候,天邊已經扯出了一線魚肚白。等到了城邦時,天空已經大亮。泡了一夜水又跑了一夜的高遠到了商隊駐地只說了句“救他!”就倒地不醒。
而林恩,雨水已經將他的傷口沖成死白色,他早就昏迷不醒了,全身冰冷,死人比活人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