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啊,這個月房租可以少收你五十。”
房東陳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周嶼剛想道謝,就聽見她下一句。
“不過呢,你得承包我這個月的夥食,一日三餐,不能馬虎。”
周嶼端着泡面的手停在半空。
他租的這個老破小,一個月房租八百。
少五十,七百五。
然後他得給陳姐做一個月的一日三餐。
他是不是聽錯了?
周嶼把泡面放在桌上,轉頭看向門口。
陳姐,陳靜怡,一個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的女人,正斜倚在門框上。
她穿着一身真絲睡裙,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材,臉上沒化妝,皮膚卻白得發光,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這女人,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斤斤計較的房東。
周嶼嚴重懷疑自己被耍了。
“陳姐,你認真的?”
陳靜怡走進來,自顧自地拉開椅子坐下,目光落在他那碗豪華版泡面上——加了根火腿腸。
她嫌棄地撇撇嘴。
“當然是認真的。你看你天天就吃這個,都快成仙了。”
周嶼被噎了一下。
他一個月工資五千,刨去房租水電交通,能剩三千就不錯了。
不吃泡面吃什麼?頓頓滿漢全席嗎?
“我不會做飯。”周嶼實話實說。
泡面就是他廚藝的巔峰。
陳靜怡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不會可以學嘛,現在的年輕人,怎麼能連飯都不會做。”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點了點桌子。
“就這麼說定了,從明天開始。菜錢我出,你只管動手。”
說完,她站起身,扭着腰就要走。
周嶼腦子嗡的一聲。
這算什麼?強買強賣?
他猛地站起來。
“等等!”
陳靜怡回頭,挑了挑眉。
“怎麼,反悔了?那房租……”
“不是。”周嶼打斷她,從兜裏摸出錢包,抽出唯一一張紅色的五十元大鈔,啪地一下拍在桌上。
“陳姐,我給你五十,這個月你來給我做飯,怎麼樣?”
空氣瞬間安靜了。
陳靜怡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盯着桌上那張五十塊錢,又看看周嶼那張一本正經的臉,眼神變得古怪起來。
周嶼心裏有點發虛。
他是不是玩脫了?
這女人不會一生氣把他趕出去吧?
大城市的房租可不便宜,再找個這麼便宜的房子,難。
就在周嶼準備道歉認慫的時候,陳靜怡突然笑了。
她笑得花枝亂顫,前俯後仰。
“有意思,真有意思。”
她走回來,拿起那張五十塊錢,在周嶼眼前晃了晃。
“行啊,周嶼。我接了。”
“明天開始,我給你做飯。”
周嶼徹底懵了。
劇本不是這麼寫的啊!
他只是想用魔法打敗魔法,讓她知難而退。
怎麼就……答應了?
陳靜怡把錢塞進睡裙的口袋裏,心情頗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夥子,有前途。記得,明天早上七點,我要看到新鮮的食材出現在廚房。”
她說完,哼着小曲,搖曳生姿地走了。
只留下周嶼一個人,對着那碗已經坨了的泡面,風中凌亂。
他花了七百五的房租,外加五十塊錢,請了一個月薪不知道多少但絕對比他高幾個零的房東……來給他當保姆?
這世界瘋了。
第二天早上六點,周嶼頂着黑眼圈,出現在了菜市場。
他拿着手機,對着清單一樣一樣地買。
五花肉、排骨、大蝦、西蘭花、番茄……
看着癟下去的錢包,周-嶼心在滴血。
這些菜,比他一個星期的夥食費都貴!
陳靜怡那個女人,絕對是故意的!
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出租屋,剛把菜放進廚房,陳靜怡就打着哈欠出來了。
她還是那身睡裙,頭發鬆鬆垮垮地挽着,素面朝天,卻依舊好看得不像話。
她掃了一眼廚房裏的菜,滿意地點點頭。
“還不錯,挺新鮮的。”
然後,她一指客廳的沙發。
“去,坐着等。”
周嶼:“……”
他花了錢,買了菜,還得像個大爺一樣等着別人伺候?
這感覺,怎麼這麼奇怪。
周嶼坐在沙發上,聽着廚房裏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
沒一會兒,一股濃鬱的香味就飄了出來。
紅燒肉的甜香,混着蒜蓉的辛香,還有米飯的清香。
周嶼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半個小時後,陳靜怡端着兩菜一湯出來了。
一盤紅燒肉,色澤紅亮,肥而不膩。
一盤蒜蓉西蘭花,碧綠生青,看着就爽口。
還有一碗番茄雞蛋湯,黃紅相間,熱氣騰<blockquote></blockquote>騰。
周嶼的眼睛都直了。
他多久沒吃過這麼像樣的飯菜了?
陳靜怡解下圍裙,扔在沙發上,優雅地坐下。
“吃吧,愣着幹什麼。”
周嶼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嘴裏。
肉皮軟糯,肥肉入口即化,瘦肉酥爛入味。
好吃!
太好吃了!
他又扒了一口飯,米飯粒粒分明,軟硬適中。
周嶼感覺自己快要哭出來了。
“陳姐,你這手藝……不去開飯店可惜了。”
陳靜怡輕笑一聲,夾了一筷子西蘭花。
“開飯店多累啊,我可不幹。”
她看着周嶼狼吞虎咽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一頓飯,周嶼吃了三大碗米飯。
最後癱在椅子上,摸着滾圓的肚子,一臉滿足。
“陳姐,我收回昨天的話。”
“什麼話?”
“你不該去開飯店。”
“哦?”
“你應該去做國宴。”
陳靜怡被他逗樂了,白了他一眼。
“油嘴滑舌。”
周嶼嘿嘿一笑,主動收拾碗筷。
“碗我來洗。”
“放着吧,”陳靜怡攔住他,“拿了你的錢,自然要全套服務。”
她一邊洗碗,一邊問:“晚上想吃什麼?”
周嶼想了想。
“糖醋排骨?”
“行。”
“再來個麻婆豆腐?”
“可以。”
“湯呢……”
“閉嘴。”陳靜怡回頭瞪他,“點菜上癮了是吧?當自己是皇帝呢?”
周嶼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了。
看着陳靜怡在廚房裏忙碌的背影,周嶼突然覺得,這五十塊錢,花得好像……還挺值?
晚上,陳靜怡果然做出了色香味俱全的糖醋排骨和麻婆豆腐。
周嶼再次化身幹飯人,吃得滿嘴流油。
接下來的幾天,周嶼過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每天早上,他去買菜。
然後,陳靜怡負責做出三餐。
油燜大蝦、可樂雞翅、水煮肉片、酸菜魚……
一個星期下來,周嶼感覺自己臉都圓了一圈。
而他對陳靜怡的身份,也越來越好奇。
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她看起來不像是個缺錢的人,爲什麼要做房東?
而且,她的廚藝好得不像話,卻說開飯店太累。
她每天待在家裏,不工作,不社交,就只是看看電視,澆澆花。
神秘,太神秘了。
這天中午,周嶼吃完飯,終於忍不住問了。
“陳姐,你以前是做什麼的啊?”
陳靜怡正在看一部狗血電視劇,聞言頭也沒回。
“怎麼,查戶口啊?”
“沒有沒有,”周嶼連忙擺手,“就是好奇。”
陳靜怡沉默了一會兒,關掉電視。
她轉過頭,看着周嶼,眼神裏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我以前……是個律師。”
周嶼驚呆了。
律師?
那個在法庭上唇槍舌戰,精英範十足的職業?
跟眼前這個穿着睡衣,給他做飯的女人,完全不搭邊啊!
“那你怎麼……”
“不想幹了,太累。”陳靜怡淡淡地說。
“處理了太多糟心事,見了太多醃臢人,心累。”
她拿起一個蘋果,慢慢地削着皮。
“所以我就把律所關了,買了這棟樓,當個包租婆,清淨。”
周嶼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買了……這棟樓?
他住的這個老破小,雖然破,但好歹也是一棟六層高的樓房!
她一個人,買了整棟樓?
周嶼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原來他不是租了房東的房子。
他是住進了富婆的資產裏。
陳靜怡削好蘋果,遞給他。
“吃吧。”
周嶼機械地接過蘋果,咬了一口。
不甜。
他看着陳靜怡那張雲淡風輕的臉,忽然覺得,那五十塊錢,燙手。
“陳姐,”他艱難地開口,“那五十塊錢……”
“怎麼?”陳靜怡挑眉,“想反悔了?”
“不是,我……”
“收了就是你的了,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她重新打開電視,繼續看那部狗血劇,仿佛剛才只是說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周嶼捏着蘋果,心裏五味雜陳。
他一個月累死累活才賺五千。
人家心累了,直接買棟樓收租。
人和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就在這時,陳靜怡的手機響了。
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微微皺起,按了掛斷。
但對方很執着,又打了過來。
陳靜怡不耐煩地再次掛斷。
第三次,手機鈴聲又固執地響起。
陳靜怡深吸一口氣,終於接了電話。
她的語氣瞬間變得冰冷,和剛才判若兩人。
“喂。”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陳靜怡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說了,別再來找我!我們已經沒關系了!”
她情緒激動地站了起來。
“滾!我不想再看到你!”
說完,她狠狠地掛了電話,把手機扔在沙發上。
客廳裏一片死寂。
周嶼大氣都不敢出。
他從沒見過陳靜怡這個樣子,像是被人觸碰了逆鱗的猛獸,渾身都充滿了攻擊性。
陳靜怡胸口劇烈起伏着,似乎在極力壓抑着怒火。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平靜下來。
她像是才發現周嶼還在這裏,看了他一眼,眼神復雜。
“嚇到你了?”
周嶼搖搖頭。
“沒事。”
陳靜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她說完,就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周嶼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門,心裏忽然有點不是滋味。
那個電話,到底是誰打來的?
能讓一向慵懶淡然的陳靜怡如此失態,肯定不是“無關緊要的人”那麼簡單。
周嶼的好奇心,徹底被勾了起來。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周嶼的思緒。
他走過去打開門,門外站着一個西裝革履,看起來人模狗樣的男人。
男人看到周嶼,愣了一下。
“你是誰?靜怡呢?”
他的語氣帶着一種理所當然的質問。
周嶼皺了皺眉。
“你找陳姐?她不方便見客。”
男人卻一把推開他,徑直往裏走。
“靜怡!靜怡我知道你在裏面!你出來見我!”
他一邊喊,一邊要去推陳靜怡的房門。
周嶼臉色一沉,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
“這位先生,請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