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大門口，林悅眯眼看向灑落的明媚陽光，深呼吸一口新鮮空氣，隨即邁開腳步，輕盈地融入了1984年的春光裏。
住在顧家斜對門的政委夫人高金鳳正要出門，一眼就瞅見個面生的姑娘從顧家走出來，眼睛頓時亮了。
那姑娘頂着一頭時髦的蓬鬆卷發，身着紅色薄毛衣開衫配黑色短皮裙，再搭配一雙高跟皮靴，整個人亮麗得扎眼，像港片裏勾人心魄的狐狸精小姐。
聯想到這幾天顧家兩口子神神秘秘的樣子，高金鳳心頭的八卦雷達瞬間大響。
想也沒想，當即悄悄跟了上去。
林悅倒沒急着去大院食堂，而是先不緊不慢地在院裏轉了幾圈，將大院布局和方位默默記下。
隨後，她裝作懶洋洋地伸了個腰，眼神倏然一凜，猛地轉身，精準地從身後提溜出個人來。
“這位嬸子，”她挑了挑眉，“您跟了我一路，有什麼事嗎？”
眼前的中年婦女，穿着駝色毛衣，燙着小卷毛，大約四十出頭。
從出門起就若即若離地跟在她身後，不知道有什麼意圖。
高金鳳見行蹤暴露，也不慌張，反而嘿嘿一笑湊了幾分，臉上寫滿了好奇：“姑娘，我叫高金鳳，就住顧家對門，瞧你這身打扮......不像咱們大院的人，怎麼會從顧家出來呀？”
林悅心下了然，原來是來八卦的。
她狡黠一笑，眼底閃過一抹靈動的光：“我叫林悅，從港城來，專程來找宴琛哥哥的。”
高金鳳一愣。
這麼漂亮的港城姑娘，還是專門來找小顧的？這可是個超級大八卦！
“你跟小顧是什麼關系？”她迫不及待地追問。
林悅見她這麼急，嘴角微微勾起，故意不接她的話，賣起了關子。
“哎，我肚子都餓扁了，得趕緊去食堂吃飯。高嬸，咱們下次再聊。”
她說着作勢就要走，餘光卻留意着對方的反應和動作。
高金鳳哪肯讓到手的八卦飛走，一把拉住她：“再聊兩句，晚些吃飯也沒事。”
林悅搖搖頭：“不行呀，宴琛哥哥要知道我不按時吃飯，該心疼了。”
她說着，故作羞澀地垂下眼，擺出一副與顧宴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果然，高金鳳一聽這話，急得抓心撓肝，那種恨不得刨根問底的神情簡直藏都藏不住。
“小林同志，相逢就是緣，要不這頓飯嬸子請你？咱兩邊吃邊聊。”
林悅確實餓了，正在猶豫要不要花那對母女給的錢。
錢雖收了，但要真花了，恐怕就有人就要讓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了。
這會聽見有人主動請客，正中她下懷。
她心裏暗喜，面上卻擺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推辭道：
“高嬸，這怎麼好意思，要請也該我請你。不過......我身上的錢票只夠打一份飯，要不這次還是算了。再說哪有在食堂請客的？下次我寬裕了，一定請您吃好的。”
高金鳳立刻會意。
這意思是不想吃食堂？可要她自掏腰包請林悅去外頭下館子，又實在肉疼。
可這八卦不聽全，她今晚怕是都睡不着了。
思來想去，她一咬牙：“前陣子食堂搞試點，開了個小灶窗口，能單獨點炒菜。我手裏剛好有幾張票，今兒就請你去那兒吃......”
“謝謝嬸子！”話未說完，林悅眉眼一彎，立即脆生生應下，全然沒有先前推辭的樣子。
既然張芳母女如此費盡心機讓她去食堂，她倒要看看，裏頭藏着什麼妖魔鬼怪。
她甜甜一笑，親熱地挽住高金鳳的胳膊，不由分說便拉着人朝食堂走去。
正值飯點，食堂人頭攢動，林悅一出現，瞬間成了全場焦點。
她本就容貌出衆，再加上那身與大院氛圍格格不入的時髦裝扮，所到之處無不引人側目。
周圍的竊竊私語漸漸響起：
“這是哪家姑娘，怎麼從來沒見過？”
“這身打扮...怕是外頭來的吧？那皮裙和皮靴我在外賓雜志上見過！”
“一看身份就不簡單，怎麼來我們大院？”
林悅對四周議論充耳不聞，眼中只有對小炒的渴望。
在一口氣點下回鍋肉、炸魚塊、炒素什錦三個菜後，她拉着高金鳳往空位一坐，笑盈盈地開口：“嬸子，今天讓你破費了。”
高金鳳看着一下子花出去的三張小票和兩塊錢，肉疼得臉都垮了下來，語氣也有些不自然：“沒想到你看着瘦巴巴的，胃口倒不小。”
林悅立刻起身，義正辭嚴：“要是嬸子嫌我吃多了，我現在就去把菜退了。本來覺得跟您一見如故，打算好好說說我和宴琛哥哥的事......”
高金鳳頓時顧不上心疼，趕緊按住她：“不多不多，這點菜算什麼？你想吃多少嬸子都請！快坐下跟嬸子好好聊聊你和小顧的事。”
隔壁桌幾個與高金鳳相熟的軍屬見她倆表現熟絡，笑着打趣道：“喲，咱們大院的八卦情報處處長今天又來收集素材了？這位是你親戚？”
林悅聞言，不由得多打量了這位嬸子幾眼。
沒想到對方八卦也能八出名？這要是在現代，高低也能混成內魚資深娛記。
她突然想起昨晚顧婷婷提到的“許家”，情報系統更新有限，內容又太隨機，還不如從眼前人這裏探探口風。
這位嬸子，說不定就是個現成的情報源！
高金鳳被人調侃，不但不惱，反而帶着幾分得意地擺擺手：“去去去，別瞎說！這位林悅同志可是從港城來的！”
她故意將“港城”二字咬的極重，引得衆人一片譁然。
“港城來的？怪不得這身打扮沒見過！”
“這麼標致的姑娘，不知道結婚沒，嬸子給你介紹個對象?”
就在衆人或羨豔或好奇時，一道尖利的嗓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什麼港城人，誰知道是真是假？我看就不是個正經人！這種打扮的來咱們大院準沒好事，別帶壞了風氣，趕緊攆出去！”
林悅轉身，只見一個穿着廚師服的中年大媽正斜眼打量她，滿臉不屑。
見林悅看過來，那人立刻撇嘴：“看什麼看，我說錯了？你這裙子短的，正經姑娘誰這麼穿？高金鳳你可別什麼人都往院裏帶，萬一帶進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到時候你家政委也保不住你！”
高金鳳一聽這話，立刻板起臉：“王彩菊，你少在這胡說八道！”
這話引得更多人好奇張望。
王彩菊見有人圍觀，故意拔高嗓門嚷嚷起來，自帶大喇叭效果：“我哪胡說了？大家瞧瞧，這陌生女人穿得跟狐狸精似的，別是來勾搭男人的吧？肯定是誰家的情婦，你們可得看緊自家漢子！”
這年頭生活作風是原則問題，大家對“情婦”“小三”等詞更是深惡痛絕。
此話一出，不少女人看向林悅的眼神頓時充滿鄙夷，漸漸圍攏過來，大有不說清楚不讓走的架勢。
躲在角落的張芳看到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王彩菊是食堂一霸，自從丈夫被資本家小姐勾引後，最恨年輕妖豔的姑娘，尤其厭惡資本出身的人，平常沒少造謠漂亮小姑娘。
她以前就污蔑過食堂一個小姑娘作風不檢點，逼得對方險些上吊，最後人家爲了躲她工作都不要了，在家裏修養身體。
如今有她出手整治林悅，只要把這嬌小姐的名聲在大院搞臭，不愁她不滾出顧家。
而且，她媽還留着後招，就算林悅自己不哭着走，顧家人也絕對容不下她。
一想到這，張芳忍不住笑了出聲，哼着小曲，心滿意足地回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