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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門才拉開一條縫,張大媽那張布滿褶子的臉探了出來,一臉不耐煩:“敲什麼敲,趕着投胎啊?”
“我的門鎖,是不是你用膠水堵的?”我開門見山,聲音因爲憤怒而有些沙啞。
張大媽的眼珠子轉了轉,隨即雙手叉腰,把門徹底打開,擺出一副滾刀肉的架勢:“你哪只眼睛看見了?有證據嗎?沒證據可別血口噴人!我看你就是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得罪了外面的野男人,人家找上門來報復你吧!”
她聲音尖利,故意喊得整個樓道都能聽見。
“你這種不檢點的女人,誰知道在外面欠了多少風流債!別把髒水往我們這些正經人身上潑!”
“你!”我氣得說不出話,胸口劇烈起伏。
說完,“砰”的一聲,她用力地甩上了門。
我被關在門外,聽着裏面傳來的、她對兒子邀功似的低語:“看見沒,對付這種小騷蹄子,就得比她更橫!”
我站在原地,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屈辱和無力感將我淹沒。
從那天起,她加本欲裂,我的門口就成了她的專屬垃圾場。
吃剩的泡面湯汁,帶着腥臭味的爛菜葉,甚至還有她孫子用過的尿不溼,每天都準時準點地出現在我的門墊上,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氣味。
我知道是張大媽幹的,但她每次都掐着監控探頭的死角,從樓梯間的位置,算好角度把垃圾精準地扔到我的門口。
監控只能拍到垃圾從天而降,卻拍不到她扔垃圾的瞬間。
我去找物業投訴,物業經理劉經理每次都客客氣氣地接待,然後派保潔過來打掃幹淨,再然後就是和稀泥,勸我“鄰裏之間,和睦爲貴,遠親不如近鄰嘛”。
我冷笑,這樣的鄰居,愛誰要誰要,老娘才不要。
我去敲張大媽的門,想跟她理論。
她就隔着厚厚的防盜門,用最污穢、最下流的語言罵我,從我的職業罵到我的家人,什麼“爛褲襠”、“野雞”、“全家不得好死”之類的詞匯層出不窮,但她就是不開門。
我氣得渾身發抖,卻拿這個縮在龜殼裏的潑婦毫無辦法。
業主群裏,她也沒有消停。她不再指名道姓,而是用各種代號和內涵的段子來影射我。
【哎喲,我們這棟樓真是風水寶地啊,天天都有不同的豪車來接送‘女精英’呢。】
【有些女人啊,身上那股廉價香水味,熏得整個樓道都烏煙瘴氣,也不知道是去上班啊,還是去‘上鍾’哦。】
【聽說902天天有不同的男人送外賣,每次都在門口逗留好久,也不知道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下面總有幾個跟她關系好的老太太在附和,一唱一和,把髒水往我身上潑得更起勁。
我嚐試過反擊,但她們人多勢衆,我說一句,她們有十句在等着我。
我漸漸明白,跟這群無賴講道理,根本行不通。
我的每一次辯解,都只會成爲她們新的笑料。
我被徹底孤立了,整個單元樓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帶着異樣。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發生在一個加班晚歸的深夜。
我拖着疲憊的身體走出電梯,剛拐進樓道,一股刺鼻的油漆味就嗆得我連連咳嗽。
我的那扇嶄新的、花了我幾千塊的智能門鎖上,被人用血紅色的油漆,歪歪扭扭地潑上了兩個碩大無比的字——“妓女”。
猩紅的顏色在昏暗的樓道聲控燈下,仿佛是流淌的鮮血,帶着一種猙獰的惡意,狠狠地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站在原地,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手腳冰涼。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憤怒,從我的腳底直沖天靈蓋。
就在這時,對門901的門縫裏,傳來了張大媽和她兒子李強的說話聲。
她那個三十好幾,至今還在家啃老、靠老婆養着的廢物兒子李強,聲音裏帶着一絲膽怯。
“媽,你這麼做是不是太過分了?這要是被發現了,警察肯定要管的!”
張大媽的聲音尖酸刻薄,充滿了得逞後的快意
“怕什麼?又沒監控拍到我!我從樓梯間潑的!”
“這種不要臉的騷貨,就該給她點教訓!讓她知道我們這樓裏不是什麼人都能住的!省得她天天打扮得妖裏妖氣的,把你魂都勾走了!”
我閉上眼,緊緊攥住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那疼痛讓我瞬間清醒過來。我沒有像上次那樣沖動地去踹門,也沒有歇斯底裏地去報警。
我知道,沒有直接證據,警察來了也最多是批評教育,根本無法對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我緩緩地睜開眼睛,眼底深處最後一點溫度也消失殆盡,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寒意。
我默默地拿出手機,對着門上那兩個屈辱的大字,從不同的角度,冷靜地拍了好幾張清晰的照片。
然後,我沒有回家,而是轉身下樓,離開了這個讓我感到窒息的地方。
這個地方,我一分鍾也不想再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