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我和未婚夫的白月光身陷火海,他毫不猶豫地救了我。
可摘下氧氣面罩時,他的臉上卻只剩錯愕。
火災的所有證據都指向我,傅西決卻執意將我留在身邊。
三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用折磨我祭奠他死去的白月光。
許知意喜歡舞蹈,他就讓我在他的墓碑前赤腳踩着玻璃,跳了一夜芭蕾。
許知意喜歡小孩,他就一次又一次讓我懷孕又流產,直到無法生育。
“林霧眠,當年該死的人是你啊。”
終於如他所願,我死了。
再睜眼,我竟然回到了當年的火災現場。
這次,我將氧氣面罩戴了在許知意的臉上。
1.
濃煙像一條猙獰的黑龍,從窗口翻滾而出。
被刺鼻氣味嗆出眼淚的同時,我看見面前意識模糊的許知意。
這一世我不再猶豫,將手中的氧氣面罩戴在了她的臉上。
“讓開,都讓開!”
傅西決的吼叫聲在爆裂聲中時隱時現,帶着哭腔。
看見我時,他的眼神裏盡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我死死咬住下唇,眼睜睜看着傅西決繞過我,徑直沖向昏迷的許知意,將她打橫抱起。
慌忙中掀開面罩一角,看見許知意的臉,他的眼神中充滿失而復得的驚喜與珍視。
上一世傅西決發現救的是我時,在錯愕中幾近崩潰。
將許知意帶出火場後,傅西決沒有再返回。
我跌跌撞撞走向門口,終於撐不住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傅西決在我的病床前,眼神復雜地盯着我,不知在想些什麼。
見我醒來,他的目光突然移開,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剛要開口說些什麼,便被助理打斷。
“許小姐醒了!”
傅西決眼睛一亮,立刻拋下我,轉身離開。
助理同情地看向我,然而我沒有多說什麼。
如果許知意醒不過來,恐怕我又要遭受非人的折磨。
上一世她被宣告死亡,傅西決讓我在火災現場跪了七天七夜,額頭磕到頭破血流。
我自嘲般地笑了笑,刪掉手機裏所有跟傅西決有關的照片。
一點一滴,多到我一時半會刪不完。
然而傅西決卻猛地踹開門,闖了進來。
“林霧眠,又是你幹的?”
他從牙縫裏擠出字句,每個音節都帶着怒氣。
瞥見我手機屏幕上的照片,傅西決愣了一瞬。
我頓了頓,心頭一酸,不解地看向他:“你在說什麼?”
他又恢復了那個嫌惡的眼神,嗤笑一聲:“逼着老爺子讓我娶了你還不夠,要害死阿意你才滿意,是嗎?”
“如果我要害許知意,何必把氧氣面罩給她?”我強忍着委屈,反問道。
傅西決卻微微皺眉:“你什麼時候學會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了?”
未等我開口,穿着病號服的許知意緊接着便進了我的病房。
或許是戴了氧氣面罩的緣故,她的臉色看起來甚至比我還好了不少。
然而傅西決卻慌忙跑過去攙扶着她。
“抱歉,霧眠,我不會打擾你和阿決的婚姻的。”
傅西決眼底滿是心疼,急忙否認:“阿意,我跟林霧眠只是做戲,你放心......”
真可笑。
我的未婚夫,在我的面前,跟別的女人否認我的身份。
“不了,我成全你們。”我鼻頭一酸,卻將涌到喉嚨的情緒硬生生吞回去,啞聲開口,“今晚我會給老爺子打電話,取消婚約。”
許知意的臉上閃過驚喜,而傅西決卻只冷哼一聲。
“你以爲取消婚約,要害阿意的事情我就不跟你算賬了?”
“火災和我沒有任何關系。”我低聲否認道。
他看向我平坦的小腹,微微一怔,語氣緩和不少。
“......這是怎麼回事?”
助理渾身冒出冷汗,顫聲說道:“傅總,這次火災夫人傷得嚴重......孩子沒了,以後恐怕也......”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然而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我在火災中失去了自己這輩子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孩子。
我忽而想起那年傅西決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手,滿目愛意地叫着我的名字。
“眠眠,我們以後要一個女兒,要長得像你,一定很可愛。”
傅西決的雙手懸在半空,想做什麼,又頹然放下。
他怔怔地看着我,卻被許知意輕輕拽了拽衣袖:“阿決,我有些餓了。”
傅西決的眼神溫柔下來,安撫般地拍了拍她的背:“阿意,你先回病房,我馬上回去給你煮粥。”
走出病房時,他頓住腳步,回頭深深看了我一眼。
他的嘴唇顫抖着,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麼,卻最終別過臉,大步離開。
他是不是也想起往事了?
算了,大概只是覺得我惡心又做作吧。
手機提示音響起,我無力地瞥了一眼上面的短信。
【霧眠,等我七天,處理完在英國的事務,就回去接你。】
2.
這次我僥幸活了下來,卻付出太大代價。
即使許知意傷得並不重,傅西決也日夜不離地守着她。
我看見許知意凌晨三點發的朋友圈。
傅西決爲她擦着腳,眼中的眷戀滿得快要溢出來。
而那時我剛結束手術,好不容易挺過去,讓自己不至於變成個殘廢。
麻藥的勁過了,身體連着心,痛得我睡不着覺。
傅老爺子剛好又打來電話。
“眠眠啊,真要取消婚約?”
我無奈地勾起唇角,眼淚無聲滑落:“嗯,我不想強迫他了。”
他嘆了口氣,終於沒有再勸我。
剛掛了電話沒多久,傅西決便匆匆找了過來。
傅老爺子應該給他發了消息。
他眉頭緊鎖,喉結滾動,一拳打在病床邊的櫃子上。
花瓶被震掉,碎成一地殘渣。
裏面插着的是許知意最愛的白玫瑰。
傅西決曾讓我跪在許知意的墓碑前,將三千朵白玫瑰的刺,用手拔個幹淨。
最後一根刺拔完的時候,血流了一地,我的雙手也潰爛得不成樣子。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白玫瑰,謾罵一時卡在喉嚨裏。
一陣沉默後,傅西決深呼了口氣,咬着牙問道:“你跟老爺子說取消婚約的事了?”
“你放心,我要是真的還想用什麼手段,就不會主動取消婚約了。”
聞言,傅西決傾身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我發痛,好像生怕我從他身邊逃走。
“林霧眠,孩子我們結婚以後可以再領養,你別......”
我卻打斷他:“傅西決,我沒有在和你鬧。”
他啞然。
良久,他沉聲開口,無力地威脅道:“阿意再出了什麼事,我要你好看。”
直到出院,傅西決也沒再來看我一眼。
許知意的朋友圈每天都在更新。
我曾經親手教他煮的粥,他每天都親自給許知意做,連甜度都特意和她確認了半天。
出院前最後一條,曬的是傅西決精心爲她挑選的九百九十九朵白玫瑰。
我深吸一口氣,關掉手機,獨自辦好手續,回到林家。
父母留給我的房子,此刻已經變成一片廢墟。
他們的遺物也全都被這場大火吞噬,化爲灰燼。
眼淚在眼眶裏堆積到模糊視線,卻固執地不肯掉下來。
我抹掉眼淚,蹲在燒塌的閣樓裏,試圖尋找家人存在過的最後一絲痕跡。
焦煳味混着汽油味,我用手捂住口鼻。
那尊金雕還在,我鬆了口氣,正要拿起,卻瞥見半截變形的銀色打火機。
它孤零零地卡在地板縫裏,我的腦袋卻嗡地炸開。
我見過這個打火機,這是許知意的東西。
沒等我從驚愕中緩過神來,手機鈴聲響起。
我按下接聽鍵,傅西決的聲音即刻從那頭傳來。
“好啊,林霧眠,我還真以爲你收了什麼心思。”他劈頭蓋臉地呵斥道,“說吧,你又對阿意做了什麼?”
“現在立刻到家裏來,否則我要你好看。”
連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留給我,傅西決便匆匆掛了電話。
兩輩子,他都不肯分給我半點信任,不給我一點解釋的機會。
我麻木地將那半截打火機放入包裏,我打車去了傅家。
也好,就讓這兩世的愛恨在這裏畫上句號。
深深嘆了口氣,我推開了那扇熟悉的門。
3.
門還沒被關好,傅西決便一拳捶在門框上,沖我吼道:
“說,你對阿意做了什麼?!”
他的手比聲音顫抖得還要厲害,眼眶通紅。
不等我回答,傅西決便粗暴地拽着我上樓。
我近乎是被他拖着進了我曾經的房間。
他一把將我甩到許知意的床邊。
昏黃的燈光下,許知意抿着唇,額頭盡是細密的汗。
“不要…霧眠......我不纏着阿決了好不好......”
想到那個打火機,我心中頓時了然。
一切都是許知意做的局。
我死,她許知意就能名正言順地成爲傅夫人。
上一世我僥幸活了下來,而她卻死無對證。
我強壓着怒火,嘲諷地勾起嘴角:“許知意,婚約我已經取消了,我不明白你還在演什麼。”
許知意的眉頭似乎跳了跳,嘴裏卻依然喃喃重復那幾個詞。
“如果不是你,阿意怎麼會受傷,怎麼會躺在這裏?”
傅西決陰沉沉地看着我,像是在警告我不要再往許知意身上潑髒水。
我咽了咽口水,強作鎮定:“我沒有害她的理由。”
他不語,指尖卻不停地顫抖,似乎在等我說完。
“我不愛你,傅西決。”我定定地看着他,繼續說着,“如果你還是不信,可以到現場再去調查一番,看看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誰。”
見我坦然的模樣,傅西決卻暗暗握緊拳頭。
他突然提高音量,尾音有一絲不穩:“也好,如果......”
沒等他說完,病床上的許知意便醒了過來。
她軟綿綿地開口:“阿決,我的胃好痛......”
傅西決忙上前,爲她輕輕揉着胃部。
我不再去看眼前恩愛的兩人,靜靜地盯着床頭我和傅西決高中畢業時的合照,眼球幹澀得發痛。
那時他紅着臉問我,可不可以一起拍張照。
最終,我也沒有將那打火機拿出。
我清楚,只要是有關許知意的事情,對傅西決來說從不是選擇題。
傅西決會將理性拋在腦後,毫不猶豫地選擇她。
我又跪在許知意面前,贖着不存在的罪。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我看着爲許知意忙前忙後的傅西決,嘴唇無聲地動了動,最終無言。
傅西決把我當成一個透明人。
他依舊爲許知意煮粥,洗腳,抱着她睡覺。
而我就這麼靜靜地看着。
見我沒有任何反應,他反倒起身,不甘心般地低聲說道:“林霧眠,真正的凶手是誰,我從上一世就知道。”
我並不意外。
從那天漫天大火裏傅西決看向許知意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也重生了。
我嘲弄地勾起唇角:“是嗎?如果我告訴你,凶手不是我呢?”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茫然。
林霧眠嬌嗔道:“阿決,你又不陪我嗎?我都困了。”
傅西決罕見地沒有回應林霧眠的話。
最後,他大發慈悲般地讓我滾去客房。
而我沒有再多給他一個眼神,直接離開了傅家。
我和孩子的兩條命,算是我還傅爺爺十年前的救命之恩,和傅西決先前的幾分真情。
從此,我們兩清。
4.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傅西決的連環電話吵醒的。
刺耳的鈴聲一遍又一遍打來,我煩躁地按下接聽。
“林霧眠,你跑去哪裏了?一整晚都不回家?”
傅西決咄咄逼人的指責中卻帶着說不出的慌亂。
“家?”我輕輕重復了一遍,糾正道,“傅西決,那不是我的家。”
“你是我的妻子,哪有不回家的道理?你現在立刻......”
我安靜地等待他說完,傅西決卻驀地噤聲。
是啊,婚約早就取消了,我連他的未婚妻也不是,何談妻子?
再開口時,傅西決的聲音有些發啞:“當初是你逼着老爺子要嫁我,現在說不嫁就不嫁?我傅西決是你什麼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東西嗎?”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還是說,你覺得我的一條命不夠賠罪,現在要第二條?”
我壓下心中憤懣,聲音卻不覺有些顫抖。
而傅西決卻終於意識到什麼,嗤笑一聲:“林霧眠,我當真以爲你心裏沒什麼壞心思,現在看來,是想在我這裏裝好人?”
說完,他便掛了電話。
沒過多久,傅老爺子又請人來,邀請我參加家宴。
我推脫不下,只得答應下來。
傍晚時分,司機帶着我到了老爺子住的山林別墅。
我和傅老爺子簡單聊着家常,他滿眼不舍地看着我。
我對傅西決的好,他這個當爺爺的全看在眼裏。
往後不會再有人因爲他一句想吃,凌晨三點就起來給他煮面。
也不會有人在窩在客廳,等着應酬的他到第二天黎明。
“唉,我這不知好歹的孽孫啊......”
直到太陽落山,傅西決才慢悠悠地晃來。
懷裏還抱着嬌小玲瓏的許知意。
傅老爺子的臉青一陣白一陣,指着傅西決的鼻子罵道:“你......你怎麼把這種女人帶到我面前?”
傅西決護着許知意,跟老爺子對着幹:“我跟林霧眠的婚約已經取消了,我現在要娶的是阿意,求您成全。”
老爺子捂着額頭,不斷嘆氣。
而他卻直直跪下:“爺爺,我非阿意不娶。”
我慢條斯理地切着牛排,沒有作聲。
許知意卻帶着哭腔,看向我:“霧眠,求你成全我和阿決吧,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我厭惡地瞪了一眼許知意,這眼神卻被傅西決盡收眼底。
“林霧眠,我勸你這次把你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都收着些。”
我懶得再與他爭辯,輕輕放下餐刀,看向傅老爺子。
“傅爺爺,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就先不奉陪了。”
誰知我前腳剛出別墅大門,後腳便被人套走了去。
失去意識前,我聽見身邊的男人沉聲說道。
“抱歉,林小姐,這是傅先生的意思。”
傅西決竟然草木皆兵到了這種程度。
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他依舊害怕我跳出來,毀掉他和許知意的愛情。
真是好一個佳偶天成。
5.
我被傅西決的人扔在了地下室。
整整三天,我連一絲光都沒有見到。
而今天,就是周宴凜來接我的日子。
我不免開始急躁,瘋狂地砸着鏽跡斑斑的鐵門。
即將陷入絕望時,鐵門突然被打開。
來人是西裝革履的傅西決,和挽着他手腕,身穿昂貴禮服的許知意。
看見我狼狽不堪的模樣,傅西決的胳膊停在半空,一時啞然。
許知意睨了我一眼,開口打破沉默:“霧眠,今天是我和阿決的婚禮,我們來接你參加。”
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裝模作樣地拉起我的手。
“霧眠,你最近瘦了。”
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後,許知意從中作梗,斷了我所有的食物和水。
我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裏,已經是我命大了。
那今天,我就將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送給她。
“謝謝你的關心了,不過我爛命一條,不勞煩你這麼操心。”
我冷哼一聲,甩開她的手,與這對新人擦肩而過。
餘光中,我看見傅西決錯愕的神情。
他們的婚禮很盛大,是我曾經夢想的模樣。
許知意穿着傅西決親手做的婚紗,滿臉幸福。
傅西決溫柔地站在她身側,眉宇間卻有說不出的疲憊。
“阿決,你怎麼又走神?今天不舒服嗎?”
許知意擔憂地拽了拽傅西決的胳膊。
他回過神來,輕輕爲許知意整理復雜精致的頭紗:“我沒事。”
我連衣服也沒換。
今天的婚禮高朋滿座,不修邊幅的我倒尤爲顯眼。
“這不是林家那個大小姐?怎麼成這個樣子?”
“新娘不是她?之前那麼求着傅家,人家也沒要她進門?”
我坦然地聽着賓客的議論。
司儀開始念主持詞,燈光暗下,大屏幕亮起。
許知意甜甜地望着傅西決,而傅西決卻怔怔地看着大屏幕。
上面循環播放着許知意密謀燒毀林家的視頻。
一時間,宴會廳亂作一團。
許知意慌忙回頭,瞥了一眼屏幕,便尖叫着:“關掉!都給我關掉!”
她隨手將花束扔在地上,正要向我走來,卻被傅西決拉住。
“林霧眠,爲了毀掉這場婚禮,栽贓嫁禍,你惡不惡心?”
傅西決將許知意擋在身後,沉聲說道。
賓客的討論驀地扭轉。
“是啊,這林霧眠纏着傅西決這麼久,怎麼可能突然放棄?”
“沒錯,肯定是這林霧眠搞的鬼......”
我卻笑着起身:“抱歉,婚禮剩下的部分我就不奉陪了,視頻您留着慢慢觀賞。”
一群保鏢攔在我身前,許知意尖銳的叫喊聲震得我耳膜生疼:“我看今天誰敢把你帶出去!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我咽了咽口水,攥緊拳頭。
一道清洌的聲音穿過人群,宴會廳霎時安靜下來。
那人低低笑了一聲,步履匆匆,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氣場。
“我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