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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因爲愧疚,蕭景玄數次路過景陽宮,卻從未敲開我的房門。
宮裏開始流言四起,都說皇後已失盛寵。
劉嬤嬤端着滋補湯藥氣得抹淚:“這些殺千刀的,竟敢將娘娘的老參、靈芝換成下等邊料!”
我抬手撫了撫微涼的碗沿,語氣平靜:“無妨,嬤嬤。身外之物罷了,不必動氣。”
沒過幾日,一道聖旨突然傳到景陽宮。
皇上命我爲皇嗣祈福,於皇家寺廟誦經七日七夜,以安社稷。
我捧着聖旨,指尖冰涼。
爲聶雪棠的孩子祈福嗎?
我即刻入宮面聖,直言身子不適,恐難當祈福重任。
蕭景玄卻直言道:“皇後乃國之母儀,皇嗣關乎大安國祚延續,此事非你不可。你若推辭,便是置江山社稷於不顧。”
他用大安國的未來壓我,字字句句都堵死了我的退路。
我看着他冷硬的側臉,忽然笑了。
也好。
反正二十幾日後,我便要徹底離開這深宮牢籠,眼下不過是多演一場戲,做做樣子又何妨?
百官肅立兩側,香火繚繞中,人人目光灼灼。
我拖着本就孱弱的身子,跪在冰冷的佛前,一筆一劃地抄寫經書。
膝蓋被寒石硌得生疼,漸漸麻木,每動一下都像針扎般難受。
手指被筆墨浸透,磨出了血泡,血泡破裂,染髒了一頁頁經文。
這七日裏,蕭景玄一次都沒來過。
他大概早已忘了,這寺廟的寒石有多涼,忘了我當年爲他擋劍後,每逢陰寒天氣便疼痛難忍的舊傷。
我一邊抄經,一邊忍不住想,若是當年宮變之夜,我沒有爲他擋下太子那致命一刀,那個孩子,今年該有十歲了吧?
他會不會像蕭景玄年少時那般,眉眼銳利,卻會軟軟地喊我一聲“母後”?
可現實是,我在這裏受盡苦楚,而聶雪棠卻在攬月閣享受着無盡的榮寵。
宮人私下稟報,因容妃娘娘懷了龍嗣,陛下特許她無需晨昏定省,日日賞賜不斷,後宮衆人爭相巴結,連帶着攬月閣的門檻都快被踏平了。
七日後,祈福大典結束。
我的膝蓋早已腫脹不堪,連站立都需要宮人攙扶,雙手更是疼得連茶杯都握不住。
回程的路上,路過攬月閣附近,一陣膩人的笑語聲夾雜着曖昧的喘息,順着風飄了過來。
“謝謝皇上爲雪棠出氣,讓皇後娘娘替臣妾祈福,這下臣妾心裏可踏實多了。”
“你知道朕待你好就行。她讓懷孕的你磕破頭,這次讓她跪滿七日,也算是懲罰她了。”
停頓了片刻,他的聲音愈發溫柔:“雪棠,待你生下皇子,朕就封他爲太子,封你爲皇後。”
“那......皇後娘娘呢?”
“樓蘭舊部早已歸心,朝廷根基已穩,不再需要一個皇後來穩定人心了。”
“但是雪棠,你記住,”他的語氣帶着一絲警告,卻也縱容,“朕寵你,是因爲你善良單純。待他日你登上後位,不可傷她性命。”
“皇上,您把雪棠想成什麼人了......雪棠只願常伴君側,與姐姐和睦相處。”
“有你這句話,朕便放心了。”
“皇上,您把雪棠寵壞了可怎麼辦?”
“寵壞了,朕養着。”
我站在呼嘯的北風裏,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
原來,我十年相伴、舍命相護,終究抵不過新人一句軟語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