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用這樣一副眼神看着爲父,你大哥假死。是先太子自殺後你祖父操作的。
今天告訴你,你爹我後面要做一次大的,安排你去平安洲處理一些事情,如果事情失敗,你大哥會帶你一起去東南那邊國家。
小賈人都麻了,什麼大事,難不成父親要造反嗎?
“啊!父親饒命!兒子知錯了!再也不敢了!”
賈璉心念電轉,立刻配合地發出更加淒厲的慘叫,身體蜷縮,仿佛承受不住鞭打,但耳朵卻豎得極高,生怕漏掉父親任何一個字。
賈赦見他領悟,心中稍定,手上鞭子不停,繼續高聲怒罵。
“知錯?現在知道錯了?晚了!”
“老子今天非打死你個不長眼的東西!”
同時,壓得極低的聲音再次急促傳來。
“太子上位,是我們家其他人的唯一活路!我手裏有你爺爺留下的一些底牌!”
“你這次去平安州不要聯系你大哥,你以做生意爲名,聯絡舊部!找機會……暗中讓他們向太子投誠!記住,隱秘!絕對隱秘!”
平安州?底牌?向太子投誠?
賈璉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這是他那個只知道吃喝玩樂、強占民女、被二房和自己媳婦瞧不起的紈絝父親嗎?
父親居然隱藏得如此之深?榮國府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巨大的信息沖擊讓他幾乎忘了慘叫。
賈赦見狀,又是一鞭子抽下,低喝道:“慘叫!別停!”
賈璉一個激靈,立刻扯着嗓子更加賣力地哀嚎起來。
“哎呦!疼死我了!父親!饒了兒子吧!”
賈赦一邊打,一邊將府內可能的眼線、皇帝的忌憚、太上皇的算計、以及他對太子處境的分析,用最簡練的語言,夾雜在怒罵和鞭打聲中,斷斷續續卻又清晰地灌入賈璉耳中。
賈璉起初是震驚,隨即是恐懼,最後都化成三個字,“人麻了”。
榮國府表面的繁華之下,竟是萬丈深淵!而父親與祖父在很久以前就在布置後路了。
整個賈府被爺爺與父親當傻子玩。
不知打了多久,賈赦似乎也打累了,氣喘籲籲地停下鞭子,指着門口罵道:“滾!給老子滾出去!三個月內不許再進老子的院子!看見你就來氣!”
賈璉趴在地上,背上火辣辣地疼,心裏卻是冰火兩重天。他掙扎着爬起來,臉上配合地露出恐懼和委屈,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嘴裏還不住討饒。
“兒子這就滾,這就滾……父親息怒,息怒……”
直到走出賈赦的院子,回到自己屋裏,屏退了所有下人,賈璉才癱坐在椅子上,冷汗涔涔而下,浸溼了背後鞭傷,帶來一陣刺痛。
他回想着父親那判若兩人的眼神,回想着那些石破天驚的低語,只覺得以往認知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我那紈絝老爹……竟然是裝的?
我們榮國府……都已經已到了生死邊緣?自己一點沒發現,難不成我是傻子不成。
還有大哥居然是被祖父假死脫身。
而自己,竟然要在父親被監視的情況下肩負起這要命的任務?
賈璉摸了摸依舊疼痛的背部。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髒話。
平安州……太子……
賈璉強忍着背上火辣辣的疼痛,一瘸一拐、灰頭土臉地回到自己與王熙鳳居住的院落。
他腦子裏到現在還嗡嗡作響,父親那判若兩人的面孔、那些石破天驚的低語,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腦海裏,讓他苦着臉,到現在還沒回神。
剛踏進房門,便聽到王熙鳳那標志性的、帶着三分笑卻藏着七分厲害的聲音響起,語調揚得高高的,像是剛聽說了一件頂有趣的新鮮事。
“哎喲喂。”
“這是打哪兒滾了一身泥回來?”
“我們璉二爺如今可是太子妃的親堂兄,身份尊貴着呢,怎麼還學那起子沒出息的下作種子,去沾那香的臭的?”
“也不怕髒了身份,帶累了我們太子妃的名聲!”
她正坐在炕上,手裏拿着賬本,眼皮都沒抬一下,語氣裏的陰陽怪氣幾乎能凝出水來。
顯然,賈璉被賈赦鞭打,以及那“調戲父親房裏丫頭”的由頭,已經像風一樣傳遍了府裏,自然也第一時間吹到了她這位管家奶奶的耳朵裏。
若是往常,賈璉少不得要和她拌幾句嘴,或是心虛地辯解一番。
但此刻,他只覺得一股巨大的疲憊和厭煩涌上心頭。府裏這些人,包括他這個精明厲害的妻子,還沉浸在太子妃帶來的虛妄榮耀裏,絲毫不知已經被父親和死去的祖父當棄子了。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父親交代的、那關乎家族生死存亡的隱秘任務,哪裏還有心思應付這王熙鳳的拈酸吃醋?
賈璉一聲沒吭,甚至連看都沒看王熙鳳一眼,徑直走到裏間,重重地趴倒在了床上。
胸口的鞭傷接觸到硬實的床板,疼得他齜牙咧嘴,但他死死咬住牙,沒發出一點聲音,只是將臉深深埋進錦被裏,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王熙鳳見他這般反應,倒是一愣。”
按照往常,賈璉要麼跳腳,要麼討好,這般沉默隱忍卻是少見。
王熙鳳皺了皺眉,心下狐疑,但只當他是挨了打又丟了臉,心下不痛快,哼了一聲,也沒再繼續嘲諷,只是盤算着等會兒得讓人去大老爺那邊打聽打聽,到底是爲了哪個“小妖精”鬧得這般難看。
這府裏,眼看元春就要成爲太子妃,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什麼有損名聲的醜事。
賈璉挨打的事情,果然在榮國府內鬧得沸沸揚揚。下人們竊竊私語,都在議論璉二爺如何不長眼,連大老爺新得的心頭好都敢招惹,真是色膽包天。這話自然也傳到了賈母耳中。
賈母正因元春即將成爲太子妃而心情舒暢,自覺賈家復興在望,聞聽此事,尤其是聽說賈赦竟爲此將賈璉打得幾天下不來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糊塗東西!”
賈母氣得直用拐杖杵地,“元丫頭封妃在即,這是何等光宗耀祖的大事!闔府上下誰不謹言慎行,生怕行差踏錯半分?
他倒好!爲着個上不得台面的丫頭,將嫡親的兒子往死裏打!
傳揚出去,叫外人怎麼看我們賈家?
怎麼看元丫頭?真是不知輕重,存心要氣死我!”
她立刻派人去將賈赦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