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在工作人員怪異的目光下,我辦好了所有手續。
最後我拿着收據單,走向了墓園深處。
C區七排九號。
阿媽的墓碑靜靜立在那裏,照片上的她笑容和藹,眼神溫柔。
“阿媽......”
剛一開口,眼淚就毫無預兆地滾了下來。
我跪倒在冰冷的石階前,額頭抵着墓碑,哭着喃喃:
“對不起......阿媽,對不起......”
手毀了之後,我拼命躲着阿媽。
我不敢讓她看見我殘缺的手指,不敢告訴她我再也彈不了琴。
我編造着在明家很好的謊言,一躲就是兩年。
直到那天,阿媽不知走了多遠的路,找到明家別墅外,堵住了正要出門的我。
我驚慌失措,轉身就想逃。
“小姝!”她在身後叫住我,聲音蒼老而疲憊,“我要死了......就想,再來看看你。”
我渾身一頓,僵硬地轉身。
她瘦得脫了形,臉上是不正常的蠟黃。
她告訴我,是肝癌,晚期,最多三個月了。
巨大的悲痛讓我忘記了遮掩,殘缺的右手暴露在陽光下。
阿媽的眼睛死死盯住,猛地抓住我的手腕:
“你的手怎麼了?!誰幹的?!是不是他們欺負你?!”
所有的委屈、恐懼、絕望在那一刻山崩海嘯。
我撲進她懷裏,把這幾年受的所有苦,嚎啕着傾瀉而出。
阿媽緊緊抱着我,枯瘦的身體劇烈顫抖:
“我的囡囡啊......是阿媽沒用,是阿媽沒護住你......”
後來,我回去跪着求明家,求他們借我錢救阿媽,我可以寫欠條,做牛做馬。
他們只是不耐煩地揮手,像趕走蒼蠅:
“她自己命不好,怪不得別人。你別多事。”
我去求明雅,畢竟那是她的親生母親。
明雅聞言,嘴角卻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那個老女人,我巴不得她早點死!”
我氣得渾身發抖,沖上去狠狠扇了她一記耳光。
清脆的響聲剛落,周銘就推門而入。
下一秒,我的臉就被更大的力道扇偏,耳朵嗡嗡作響。
“明姝!你真是無可救藥!”
他眼神裏的厭惡,比當年更甚。
我忘了,我入獄後,明雅和周銘越走越近,兩家已經在商議訂婚了。
那天,我搬出了明家,回到了和阿媽的紅磚房。
不久,阿媽在我懷裏咽了氣。
我用盡所有積蓄,買下這塊墓地,一個人爲她辦了最簡單的葬禮。
而葬禮那天,全城矚目的,是明雅與周銘盛大的訂婚典禮。
“小雨,你節哀,人死不能復生。”
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傳來,打斷了我的悲痛。
我抬起淚眼模糊的臉,循聲望去。
不遠處出,明雅穿着一身精致的黑色長裙,眼眶微紅,正溫柔地安慰着一位哭泣的年輕女孩。
真是諷刺。
自己的親生母親埋在這裏多年,她從未祭拜一次,卻有閒情逸致來爲別人落淚。
我的目光移向她右手的無名指上。
當初,她寧願切下那根手指,也不惜要污蔑我。
反正我也快死了,賤命一條。
不如就讓她徹底如願吧。
我猛地抓起阿媽墓前那個用來放貢品的白瓷盤,砸向旁邊的石階。
“哐啷!”一聲,瓷盤碎裂,我攥起最鋒利的一片瓷片,朝着明雅就沖了過去。
“啊——!”周圍瞬間響起尖叫。
明雅和她朋友嚇得呆住。
我速度極快,一把抓住明雅的右手手腕,用盡全身力氣,朝她那只完好的手砍去。
“明姝!住手!!”
千鈞一發之際,周銘不知從何處沖了出來,用力撞開我,將明雅緊緊護在身後。
明家父母也匆匆趕到,看見是我,明母臉色一白,明父則瞬間暴怒:
“又是你這個孽障!你想幹什麼?!”
我被周銘撞得跌倒在地,手中的瓷片飛了出去。
胸口一陣翻江倒海的劇痛,喉嚨腥甜上涌。
我抬起頭,想對他們笑,想說“這次真是我”。
可一張口,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鮮紅的血濺在灰白的地面上,觸目驚心。
幾人全都僵在原地,一臉的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