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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死後,我媽把我當作了他的替身。
從此以後,我說話要像我爸一樣慢條斯理,微笑嘴角只能扯到45度。
否則就要被掌嘴1000下。
我還要成爲他那樣的法學高材生。
一天24小時學20小時,考試必須滿分。
如若做不到,就要在爸爸的墳前磕1000個響頭。
我因此恨她,整日想着報復。
終於,我在她最期盼的高考日離家出走。
從此沒再回去。
直到五年後,我們重逢在我的破出租屋樓下。
她依舊面容冷硬,遞給我一份協議:
“乖乖跟我回去繼承家業,其他事,我不會再逼你。”
我伸手接過。
下一秒,協議就掉在地上,被污水浸溼。
我媽又怒了,扇了我一巴掌:
“你還是那樣,給臉不要臉,你要不是我和淮川的血脈,我真不會管你!”
“就該讓你死在這個破地方!”
可我確實快死了。
漸凍症早期。
所以有時會接不住東西。
包括剛剛,她遞給我的協議。
......
那一巴掌,顧青黛用了全力。
我偏着頭,臉頰疼得發麻,枯燥的發遮住我的眼神。
顧青黛打完,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換做以前,她每次懲罰完我,我都會拿怨恨的眼神看着她。
每每如此,她都會尖叫發狂:“別拿這種眼神看我!淮川從來不會這樣看我!”
淮川是我爸爸,我們擁有着幾近相同的眼睛。
可這一次,我的眼眸毫無波瀾,只蹲下身,撿起了那份協議。
她再睜眼時,與我滿是紅血絲的眼神對上:
“協議髒了,重擬一份吧。”
顧青黛的雙眸大睜,略微驚訝地問:“你要跟我回去?”
我點點頭:“回去吧。”
畢竟我真不想癱瘓在出租屋裏。
房東人挺好的,要是真死裏面,免不了給她添麻煩。
至於顧青黛,我的親生母親,
顧氏集團的獨生女,錢多得要命。
到時候給我找個醫院供着,應該也不算麻煩她。
聽了我話,顧青黛的臉色總算緩和下來:
“算你識相,當初要是不和我作對,你現在也是知名律師了,怎麼可能會住在這種鬼地方?”
我撇嘴。
知名律師又如何,該死的時候不還是得死麼?
就像我爸,突然死在車禍中。
就像我,即便成爲律師,最後也會癱在床上辯論不出一個字。
跟着顧青黛來到車門前。
我伸手,想要打開車門。
卻發現自己怎麼都握不緊車把手。
顧青黛在身後等得不耐煩,諷刺道:“怎麼?窮人當久了,連車門都不會開了?”
我訕訕收手,插進口袋往一旁挪動:
“對,窮人哪舍得打車。”
顧青黛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譏笑道:
“看吧, 你自作主張的選擇,毀了你的人生,差點也毀了我和你爸的名聲。”
“顧家的孫女,連車門都不會開,傳出去真是讓人笑話。”
我苦笑。
顧青黛的嘴還是這麼毒。
以前讀書時,她看着我差一分就滿分的試卷,也是這樣對我劈頭蓋臉的諷刺:
“爲什麼能丟掉那一分?你是蠢貨嗎?怎麼不把腦子也丟在考場呢?”
“這麼簡單題,天,你對不對得起我和你爸啊?”
我從被她罵哭,到麻木,到怨憤。
甚至想不明白,我究竟哪裏對不起他們了。
就因爲,長了一張和爸爸相似的臉?
我沒能成爲第二個沈淮川,就是大錯特錯?
“我是我,怎麼選擇都是我的事。”偏過頭,我淡然回答顧青黛。
她冷哼,轉頭看向:“你不是你,你是我和淮山的產物,你天生就屬於我。”
看吧,這麼多年過去,我們二人就是這樣各執一詞。
沒得談,說不通。
突然,我的臉被顧青黛掰了過去。
那隱藏在發絲下的傷疤,被她看見了。
“沈墨禾!你的臉!怎麼回事?”
下一秒,我看着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說了,我是我,現在的我,和爸爸真的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