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枕溪閣。
沈遇安坐在軟椅上,面上滿是深惡痛絕。
“你利用我,去對付姨母?!”
春朝在一旁膽戰心驚,小心翼翼地將地下碎片盡數收了起來,免得傷到了兩位主子。
秦雲素連眉梢都未曾動一下,她跨過碎渣,走到貴妃榻前,正眼都沒有給沈遇安一個。
“現在能反應過來,倒是不蠢。”
她話語冰涼,絲毫沒有方才在安南侯府時候的僞裝,倒像極了那日因着沈遇安胡言亂語,毫不留情給他一巴掌的樣子。
沈遇安平日之中雖是清冷的性子,可畢竟還是個孩子,見秦雲素這般說委屈得眼眶之中都溢滿了淚珠。
可沈遇安不想讓秦雲素瞧見他這般軟弱的模樣,便仰起頭來,逼迫着自己將這淚給咽下去。
“那你還我蛐蛐。”
他幾乎咬着牙說的,還未脫去嬰兒肥的臉上滿是憤懣。
“拿蛐蛐威脅自己的兒子,這天下哪裏有你這般母親!況且姨母也並非壞心,她只不過是...”
沈遇安的話還沒說完,秦雲素便打斷。
“並非壞心?若是你當真聽她的,陪她演了那一場戲,旁人會如何看你如何看我?”
沈遇安並不是不懂,在秦意濃同他說,讓他裝出當日那一副被母親打了的模樣時候,他便隱約能猜測到姨母究竟要做什麼了。
可他並不覺得這究竟有什麼。
當初打他巴掌的難道不是她嗎?如今他只不過想給她一個小小的教訓罷了。
沈遇安“呼哧呼哧”地喘着氣,活像只水牛。
“那我的蛐蛐呢?”他一下走到了秦雲素的面前,原本氣勢洶洶,可視線在她那隆起的小腹上停頓一瞬後,就連周身的氣焰也減了幾分。
秦雲素聽着他的話,只覺得好笑。
果然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便只拿捏了他的蛐蛐,就連心心念念的姨母都能賣了。
一如不認她時的模樣。
秦雲素眼眸漸漸冷了下來。
“回府時候,已經着人送到你父親那裏去了。若是你想要,便去他那兒取吧。”
沈時璋是嚴父,即便沈遇安這麼多年都在老夫人跟前養着,可學業方面的事幾乎都是他一手操持着。
沈遇安膽敢在她面前叫嚷,是心中依舊覺得她是當初那個無限縱容他的母親。
可沈時璋不一樣。
聽着秦雲素的話,沈遇安的臉一下就白了。
“你你你!”
他剛要再說些什麼不過腦子的話,男人低沉、微微帶着慍怒的聲音便傳來。
“誰教你這麼同自己母親說話的?”
如沸鐵一下浸在水中似得,沈遇安喉嚨像是被人卡住了,臉色漲紅瞬間便說不出話來。
他老老實實地將手背在身後,低垂着頭一聲不吭。
沈時璋只掃了他一眼,便朝秦雲素走來。
她抬眸,對上沈時璋的眼,卻不知爲何,他竟直接避開。
“安南侯今日同我誇贊,說你極得侯夫人的喜愛。”
秦雲素眉心擰緊,不知曉他這話中究竟是什麼意思。若是誇她,面上卻像個活死人似沒有絲毫神情。
若是不悅,可話中又是誇她意思。
沈時璋見自己小妻子瞳孔之中滿是不解。
他嘆了口氣,暫且未曾說什麼,只擺了擺手叫沈遇安先下去。
給他那蛐蛐收屍。
屋內寂靜無聲,夕陽斜下,暖黃的光束灑進屋內,碎成斑駁光影。
“他才六歲。”沈時璋開口,他頓了頓,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你終究是他母親。”
秦雲素懂了,他這是來興師問罪的。
只是她好奇...
“安南侯定然沒有這般閒情雅致與你說後宅之中的事。”她笑面盈盈地仰起頭來,那一雙好看的眸子叫沈時璋都有一瞬間的晃神。
“方才,是見到了母親,還是長姐?”
沈時璋罕見地沉默了。
“那長姐又同你說了什麼?有沒有...說那一巴掌。”
沈時璋皺眉:“什麼巴掌?”
看着他那略顯緊張的模樣,秦雲素只覺得倦意都鑽進骨頭縫裏,她不想再與沈時璋多說什麼了,毫無意義。
“宗主既沒有將事情頭尾清明,那又何必來問我?”
沈時璋向來都是謹慎的性子,尤其是在官場之上浸染這些年歲,按理來說他未曾查明的事情不會擺在明面上來說。
可如今的沈時璋卻與平日裏大相徑庭。
秦雲素思考了片刻,只能將這緣由歸咎於,他擔心秦意濃,憂她在外受了委屈。
而讓他第一個算賬的,便是自己。
察覺到秦雲素情緒不對,一向穩妥的沈時璋情緒慌亂了一瞬,擠了許久,才從喉嚨裏擠出一句。
“我並無旁的意思。”
沈時璋只覺得懊惱,政事上他尚且未曾有這般的瞻前顧後,可面對秦雲素,他卻有些黔驢技窮,連過往引以爲傲的言語都展現不出分毫來。
秦雲素唇瓣緊緊抿着,側過身來不想去看他。
沈時璋下意識走上前來,他步子輕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秦雲素還未反應過來,便察覺到光線被他的身影遮蓋住了大半。
她嚇了一跳,連聲音都比平日裏大了些。
“你做什麼?”
秦雲素捂着小腹,略帶些警惕地看向沈時璋。
便是如今,沈時璋都不知曉如何說道他如今的心情。
他的小妻子往日之中溫柔、體貼,看向他時耳尖都會染上緋紅。
可今日,定然是一副氣急了的模樣。
看來,由頭定然是在沈遇安身上。
這個逆子...
沈時璋沉默了許久,而後才開口。
“夫人,我想將遇安從母親這兒接回來,我們自己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