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之的手扼在衛離昭喉間時,月光正好透過窗子。
“何人?”男人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情感。
衛離昭咬緊牙關,肩頭受傷的血已經浸透半邊衣襟,但此刻也顧不得許多。
衛離昭猛地抓向對方手腕,憑着本能意識向男人伸出招式,卻因藥效發作使不出力。
掙扎之間,衛離昭衣襟散開,露出一截雪白鎖骨。
蕭珩之眸光一暗,手上力道不覺輕了三分。
“你中了藥”。蕭珩之看了看眼前人,聲音沙啞道。
“幫我……或者殺了我……”衛離昭極度忍耐,嘴唇不經意間蹭過男人的手心。
蕭珩之呼吸一滯。
月光下,這女子雙頰潮紅,分明已是強弩之末。
而衛離昭此刻理智已經崩塌,薄唇本能吻上了男人的頸。
蕭珩之本想推開,或許是連帶着受到了眼前人情毒氣息的影響,產生了短暫恍惚。
片刻後,蕭珩之推開了眼前人。
屋內的血腥氣息更甚了。
蕭珩之蘸了一絲面前人身上的血在指尖捻開,眸色驟沉,隨後猛地將人打橫抱起置於床榻,點了燭火,從櫃子中拿出一個匣子。
“曇骨散……”衛離昭朦朧之中感受着藥效,知道這正是傳說中那可解百毒的神藥,價值萬金。
敷藥過程中,男人不經意間盯着傷口,似乎在思索什麼。
“唔……”衛離昭吃痛時不受控地弓起身,潮紅的臉頰蹭過他執藥的手腕。
蕭珩之猛地扣住她下巴:“再亂動,毒入心脈。”
待包扎好傷口,衛離昭不知何時已經昏沉睡去。
蕭珩之思索片刻,輕輕爲她掖好被角。
天色將明,蕭珩之看了一眼地上染血的衣衫覺得格外刺目,轉身出了門。
待蕭珩之帶回一套女裙,推門而入時,屋內早已空無一人。
床榻上只餘凌亂的被褥,櫃中少了一件他的月白色長衫。
“主子。”一名暗衛無聲無息地閃入房中,低聲道:“屬下在外探查了一夜,倒是沒有別的異樣,只是那劉丞相府的人馬在城中四處搜索,據說是相府進了刺客。
“刺客?”蕭珩之眼中閃過一絲訝然,隨後道:“有意思,若真是刺客,倒是省了我的事。繼續查,本王要知道,是誰敢在丞相府興風作浪。”
沉影領命,身形一閃,消失在窗外。
蕭珩之目光落向空蕩的床榻,若有所思。
——
衛離昭生於西北關衛家軍中,出生時,其父衛擎鋒率先鋒深入敵境探查軍情,已失聯四十餘日。
朝廷急令:若衛擎鋒的將軍夫人鳳靈霜未誕下男嬰,則衛家軍即刻由朝廷派將接管,放棄衛擎鋒先前所用戰術。
而若此時換帥,必將前功盡棄,戰局極易傾覆。
爲穩軍心,鳳靈霜誕下女兒後,毅然對外宣稱誕下男嬰。
將士們見衛家後繼有人,士氣大振,一路勢如破竹,最終與衛擎鋒所率殘部匯合,大破敵軍。
自此,衛離昭以男兒身份在軍營長大,隨父征戰沙場。而鳳靈霜卻因生產時消耗太多氣血,不久亡故。
一月前,衛家軍與璟王蕭珩之統領的南陽軍雙雙告捷,皇帝下詔,命衛離昭與蕭珩之率部分將士回京受封。
前夜,衛離昭勒馬停在城郊三裏的荒坡上,眯眼望向遠處巍峨的城門。
西北軍此時已駐扎在十裏外的河谷,衛離昭及親衛明日將正式進京,但衛離昭決定先入城一探虛實,畢竟爲何此番回朝的是她,而非父親衛擎鋒,莫非城中有詐?
“少將軍,真要獨自進城?”親衛鄒齊壓低聲音,有絲擔憂道。
“嗯。”衛離昭扯了扯身上的深色女裝,利落地系上面紗,“若城內有埋伏,明日大家一起入城便是自投羅網。我一人以女子身份潛入探查,反倒不易引人注目。”
鄒齊還想再勸,卻被她抬手制止:“兩個時辰後,若我未歸,你按計劃帶人接應。”
夜風拂過鬢角,衛離昭望向遠處燈火如晝的樓閣,並沒有喜悅之色。
她深知京都繁華,卻暗藏殺機。
很快,衛離昭探得丞相劉世延的府邸,這是父親曾提醒她入京後要小心之人的名字:“此人陰險狡詐,昭兒此去定要嚴加防範。”
須臾之後,衛離昭已伏在丞相府書房的檐角。
夜風微涼,她屏息凝神,聽着屋內燭火搖曳下的低語。
“舅舅,此番蕭珩之和那西北小子一同回京,朝局怕是要變天了……”
“呵,有本相在,天翻不了。”劉世延冷笑道:“璟王雖有軍功,是皇子中唯一一個被封王的,卻離京多年,也無母族倚仗。那衛擎鋒未歸,來的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不足爲懼。若是個不識相的,定叫他有來無回!”
衛離昭眸色驟冷,正思索間,胸口突然刺痛。
不好!一月前與西北太子決戰時中的箭傷竟在此刻復發。
衛離昭呼吸一亂,頃刻間氣息外泄。
殺意!
衛離昭身子一側,一柄暗器擦耳而過,“鏘”地擊碎她方才所伏的青瓦。
藏在束袖中的短刀入手,衛離昭反手一刀斃敵,然而刺客越聚越多。
因舊傷未愈,衛離昭動作稍滯,一枚淬毒暗器已沒入肩胛。
眼見來人越來越多,衛離昭揚手拋出一把煙霧粉末,趁亂縱身躍出重圍。
殺手雖被甩開,但毒素已隨血液蔓延。
衛離昭踉蹌拐入暗巷,耳邊只剩自己越來越重的心跳聲。
暗器上的劇毒與她體內舊毒相沖,竟催生出灼熱的情藥之效。
意識模糊間,青燈籠在風中搖晃,衛離昭恍惚看見一間名叫“遠客來”的客棧招牌。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衛離昭翻身撞開一扇雕花木窗,龍涎香的清冽氣息撲面而來,隨後便發生了那夜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