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根盡毀,丹田俱碎。
這身子,廢得不能再廢。
柳若霜壓根不想醒來——可蝕靈池的水,真他娘的冷!
寒意刺骨,凍得她神魂發顫。
池水不深,她輕易浮起,一雙瘦可見骨的手勉強扒住池岸,卻使不上半分力氣。
廢,太廢了!
她正想翻個白眼繼續睡,一道無形之力卻猛地將她拽出水面,狠狠摜在地上!
下一瞬,鐵鉗般的手已掐上她喉嚨:
“柳若霜!你竟惡毒至斯——將小師妹推入蝕靈池!”
穆劍白聲音冷如淬冰,字字如刃。
喉間力道愈緊,柳若霜眼前發黑。
若不是無力反抗,她真想一巴掌呼死這個眼瞎的老六!
蝕靈池水傷魂靈,若真害同門,確實歹毒。
——可歹毒之人,根本不是她!
這老六卻不給她辯解之機,上來就定罪。
虎落平陽被犬欺!剛醒就又要死?還死得如此憋屈。
“六師兄……”
一道柔軟嗓音響起,梅清雪輕輕拉住穆劍白衣袖,低聲啜泣:
“你別沖動……我沒事的。”
柳若霜心底冷笑:生了一副好皮囊,卻沒長腦子!
若不是腦子壞了,怎會自己跳池還拉上她?
甚至得意洋洋問:“大師姐,你說六師兄會先救誰?”
結果一如所料——穆劍白沖來,第一時間撈起小師妹,卻對重傷成廢人的大師姐視若無睹。
甚至在柳若霜扒住岸邊時,他反手掐脖問罪。
穆劍白一手掐着柳若霜,另一手攬住梅清雪,聲音瞬間軟下:
“小師妹,你怎麼樣?”
他運起靈力,細心爲她祛除衣衫水漬,心下暗幸來得及時。
梅清雪委屈咬唇,瞥了柳若霜一眼,淚落無聲,埋進他懷中啜泣。
柳若霜:“……”
離譜!
如今修仙界是改修演技了?
她艱難咳了兩聲,求個痛快。
穆劍白回頭剜她一眼:“現在知道怕了?”
轉臉又對梅清雪溫柔道:“小師妹別怕,師兄爲你討回公道。”
冷暖切換,行雲流水。
梅清雪抬頭淚光盈盈:“六師兄,大師姐她……一定不是故意的。”
穆劍白心疼擰眉:“你就是太善良!”
他對柳若霜的厭憎更深一層:
“靈根盡毀、丹田破裂——這就是上天給你的報應!”
柳若霜真想問候他全家。
當年若不是爲救同門戰蛇妖,她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若這是天罰,罰的也是她有眼無珠,救了一群忘恩負義之徒!
穆劍白指間愈緊,柳若霜呼吸漸稀。
無人察覺,她袖中手指微動——一抹流光倏忽閃過。
她抬起清冷的眼,靜無波瀾地直視穆劍白。
那目光淡而定,竟看得他心下一慌。
她臉上甚至凝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平靜,卻令人心生畏意。
穆劍白強作鎮定,厲聲道:“你還想狡辯?”
柳若霜抬手,輕描淡寫地揮開他的鉗制。
她唇角微揚,語帶嘲弄:“老六啊,我說你這雙眼珠子,怎麼黑得跟曜石似的——鬧了半天是瞎的。”
她朝梅清雪方向瞥了一眼,笑意更深:
“瞧瞧你家小師妹這身段……呵,就我現在這風吹就倒的樣子,推得動麼?”
梅清雪頓時語塞,臉漲得通紅。
她不過是豐腴些,何至於被說成“胖”?
穆劍白被罵得一怔,卻也回過神來:柳若霜早已修爲盡廢,要傷築基大圓滿的梅清雪確實不易。
梅清雪察覺他猶豫,立刻抱住他手臂,仰臉望向柳若霜,淚水漣漣:“大師姐,念在同門之情,你推我之事我本不願計較……可你怎能這樣羞辱我,還暗示我冤枉你?”
她聲音陡然尖利:“難道我會自己跳下去受這蝕骨之痛不成?”
柳若霜笑吟吟打量她:“看樣子平時沒少吃。”
梅清雪猛地撲進穆劍白懷中,嚎啕大哭,哭聲淒厲刺耳。
柳若霜掏了掏耳朵,不以爲然。
穆劍白心疼得不行,一邊柔聲安撫,一邊怒視柳若霜:“我親眼所見,你還敢狡辯?”
他掌心凝聚靈力,額角青筋暴起,踏前一步喝道:“柳若霜,立刻跪下給清雪道歉!”
柳若霜卻像是聽了什麼笑話,注視他片刻,語氣陡然轉冷:“六師弟,你信我。若我真要出手——”
她一字一頓:“絕對是殺了她,而不是推她下去。”
她掃了眼蝕靈池,嫌棄道:“平白弄髒了池水。”
梅清雪哭聲戛然而止,渾身僵硬——柳若霜這是在罵她髒!
她側首看去,眼神陰冷如毒蛇,卻礙於人設不能發作。
柳若霜迎上她的目光,挑眉輕笑,滿眼挑釁。
梅清雪攥緊拳又鬆開,哭得幾乎斷氣:“六師兄……師姐她……”
穆劍白怒火瞬間點燃,靈力暴漲:“柳若霜,你真當我不敢動手!?”
柳若霜心底一嘆,剛醒就遇上這等貨色。
她眼中卻閃過一絲興奮——正好拿這廢身子試試手。
轉念又想,贏了有失身份,輸了更丟面子,原主怕是要氣活。
正猶豫間,穆劍白卻忽然散去了靈力,冷聲道:“今日之事,我定稟明師尊,請他主持公道!”
他指節泛白,終究沒下手。
柳若霜挑眉意外,這就完了?
梅清雪抬頭看他緊繃的下頜,讀懂他眼底掙扎——原來還對柳若霜存有同門之誼。
她暗咬下唇,拉住穆劍白衣袖,軟聲勸道:“六師兄,別告訴師尊……師姐已是廢人,怎受得住責罰?我受點委屈沒什麼的。”
這般以退爲進,穆劍白果然神色一軟,撫着她頭發道:“絕不讓妳白受委屈。”
他餘光掃過柳若霜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更覺她面目可憎。
梅清雪勉強一笑:“有師兄疼,我不委屈。”
說着輕拍裙擺,“你看,我這不是沒事嘛……”
心裏卻暗道:越是如此,越有人替我出頭。
柳若霜幾不可察地蹙眉。
如今修仙界,連“茶藝”都成必修課了?
她嗤笑打斷:“說得對,小師妹皮厚,蝕靈池哪傷得了你!”
梅清雪不過衣角沾水就被撈起,自己卻渾身溼透、狼狽不堪——這話分明戳中痛處。
梅清雪臉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