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他有時會直接去她的雅間，兩人一同用膳。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相處變得異常自然。
他們會聊起京都的趣聞，討論看到的某本書，甚至偶爾會就某個無關緊要的話題爭執幾句。
司錦言語間的直接、偶爾蹦出的奇談怪論，總能讓上官玄瀾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新奇和放鬆。
而上官玄瀾的博學與偶爾流露出的、與外界傳聞截然不同的細膩，也讓司錦覺得這個凡人頗有意思。
他們之間沒有刻意的恭維與小心翼翼的奉承，更像是相識多年的老友，相處起來隨意而舒適。
這日，丫鬟布好飯菜後退下。
上官玄瀾狀似隨意地開口：“明日是京一年一度的花燈節，大街上會掛滿花燈，還有舞龍舞獅、雜耍百戲，十分熱鬧。你……可想去看看？”
司錦正夾起一塊水晶肴肉，聞言，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她來人間就是爲了體驗這萬丈紅塵的熱鬧，這等盛會怎能錯過？
“聽起來甚是有趣！”她放下筷子，臉上帶着明顯的興致，“這樣的熱鬧，我自然要去親身感受一番。”
見她應允，上官玄瀾眼底掠過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柔和笑意：“好。那明日酉時，我來接你。”
花燈節當晚，司錦表現出極大的熱情。
她打開衣箱，在一衆新置辦的、色彩繽紛的衣裙中，挑選了一件紅色廣袖流仙裙。
如今的她，愈發喜愛凡間這些絢麗的色彩。
明亮的顏色讓她覺得心情都跟着明媚起來。
她穿好衣裙，對鏡自照。
只見鏡中人雲鬢輕挽，只斜插一支赤金紅寶石步搖，與衣裙相得益彰。
紅衣雪膚，黑眸朱唇，原本清冷的氣質轉化爲一種極具沖擊力的明豔與張揚，顧盼之間，光華流轉，動人心魄。
當上官玄瀾到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
司錦正站在一株掛着小燈籠的石榴樹下等候，紅衣墨發，身姿窈窕。
司錦聽到腳步聲，抬眸望來，眼中含着對今夜燈會的期待，唇角自然上揚，那一笑的風情，讓上官玄瀾呼吸微微一滯，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他今日換了一身質料上乘、繡着暗紋的月白色錦袍，腰束玉帶，並未佩戴過多飾物。
因傷勢好轉，臉色不再蒼白，加之眉宇間因這幾日的寧靜而緩和了往日的冷厲，竟難得透出幾分翩翩貴公子的溫潤來。
兩人一個明豔如火，一個清雅如月，站在一起，竟是出乎意料的和諧與登對，仿佛本該如此。
上官玄瀾迅速斂去眸中一閃而過的驚豔，走上前，聲音溫和：“等久了？”
“剛到。”司錦笑道，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王爺今日這身，倒像是哪家出來遊玩的文雅書生。”
上官玄瀾微微挑眉：“哦？那司錦姑娘今日這身，便是專勾書生魂魄的豔鬼了？”
司錦聞言非但不惱，反而笑得更歡，眼波流轉：“那王爺可要小心了，今夜燈暗人多，小心被我勾了魂去~”
兩人並肩朝着那燈火璀璨、人聲鼎沸的夜市走去。
這一路上，司錦對一切都充滿了新奇。
從晶瑩剔透的糖人到熱氣騰騰的桂花糕，從栩栩如生的面人到精巧別致的剪紙，她幾乎每個攤位都要駐足片刻。
上官玄瀾則始終耐心地跟在她身側，偶爾在她看向某樣東西時，便已默契地遞上銀錢。
兩人走到一個售賣花燈的攤位前。
攤主是位慈眉善目的老伯，一見這對容貌氣度皆非凡品的男女，臉上立刻笑開了花，目光看向明顯更有興趣的司錦：“姑娘，瞧瞧喜歡哪一盞？咱家的燈可是這條街上最精巧的！”
司錦的目光流連過各式各樣的燈籠，最終停留在一盞花瓣層疊舒展的蓮花燈上，燈芯處一點暖光，將花瓣映得近乎透明，煞是好看。
上官玄瀾見狀，未等司錦開口，便上前一步，溫聲道：“老伯，要兩盞這樣的蓮花燈。”說着，將一塊碎銀放入老伯手中。
“好嘞！”老伯喜笑顏開，連忙取下兩盞最精致的蓮花燈遞給他們。
兩人拿着燈，隨着人流來到湖邊。
河面上已是星星點點，漂浮着無數盞寄托着人們心願的燈火，將水面映得如夢似幻。
他們尋了一處人稍少的岸邊，蹲下身，將蓮花燈輕輕放入水中。
司錦看着那兩盞暖光，隨着水波緩緩向河心漂遠，目光變得有些悠遠。
凡人的生命彈指一瞬，脆弱如蜉蝣，可也許正是因爲他們深知生命終有盡時，才會如此熱烈地活着，將每一個節日、每一次相聚都過得這般鄭重而精彩。
她側頭看向周圍，許多放燈的人都雙手合十，閉目祈禱，神態虔誠無比。
司錦不禁好奇，輕聲問身旁的上官玄瀾：“她們真的相信，對着這燈火許願，願望就能實現嗎？”
上官玄瀾看着河面上那片溫暖的星海，聲音平和：“不過是一種心靈寄托罷了，將美好的期盼訴諸於外物，心裏存着這份念想，仿佛前行之路也能多些光亮，遇到的艱難困苦，似乎也就沒那麼難以克服了。”
他頓了頓，轉頭看向司錦，那雙總是深邃難測的眸子裏，此刻映着河燈的光芒，竟顯得格外專注而溫柔，“你呢？你可有什麼心願？”
司錦望向這燈火璀璨的繁華盛景，笑了笑：“我啊……希望這樣的盛景常在吧。”
司錦看着這熱鬧的人間說。
“好。”上官玄瀾看着她被燈火柔和的側臉，輕聲應道，語氣卻異常鄭重。
上官玄瀾這時不知他爲了這一字承諾付出了多少。
而司錦也不會想到自己隨口說出的願望，會有人不惜一切的去實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