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楠只覺得手背傳來一陣輕微的啄觸感,她迷迷糊糊睜開眼,鼻尖幾乎要碰到一撮油亮的雞毛 ,
一只脖頸泛着金屬光澤的大公雞正歪着頭,圓溜溜的黑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
“媽呀!” 她嚇得猛地向後一縮,後腦勺 “咚” 地撞上了硬邦邦的木板,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
“嘶 ——” 伸手一摸,後腦勺有一個滾燙的大包,指尖一碰就疼得她齜牙咧嘴。
“快!這邊聽到有聲音,別讓那個資本家小崽子跑了!都看清楚了,穿紅格子上衣,扎倆麻花辮,可別放錯人!”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呐喊,腳步聲、怒罵聲混在一起,震得她耳膜發顫,
“資本家小崽子?” 白曉楠皺着眉嘀咕,上一秒,她還站在世界大學生辯論賽的舞台上,
怎麼眨眼的功夫,就掉進了這麼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穿書?穿越,還是平行時空?
她下意識低頭, 靛藍布褲配着一件紅格子上衣,兩根粗粗的麻花辮正垂在肩頭,發尾還綁着鮮豔的紅頭繩。
她的後背瞬間冒起一層冷汗:不會吧...... 他們說的,該不會是自己吧?
還有這周圍,她怎麼會在雞圈裏。
就在這時,肚子 “咕咕” 叫了起來,餓得她胃裏發空。
下意識摸了摸上衣口袋,指尖觸到一個硬硬的紙包,居然是一包餅幹,她趕緊拆開,掰了一片塞進嘴裏,
眼角的餘光瞥見那只大公雞還在盯着她,脖子微微前傾,一副隨時要撲過來的架勢。
白小楠咽了咽口水,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她猶豫着掏出一片餅幹,輕輕遞到雞嘴邊:“給...... 給你吃,別啄我啊。”
大公雞倒是不客氣,脖子一伸,尖喙 “嗒” 地一下就叼走了餅幹,
白曉楠嚇得趕緊把手縮回來,又往雞圈角落縮了縮,
聽着外面不時有人的在喊着口號,白曉楠的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
她隱約的猜到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應該是60年代末,全國開始大運動,而第一個清繳的就是資本家。
就在這時,“吱呀” 一聲,院門外傳來兩道沉重的腳步聲,伴隨着粗啞的交談聲,
“咦,這家居然有這麼大的雞圈,那小崽子會不會躲裏面了?”
“你快去看看,如果能抓到她,咱們也是大功一件了。”
白曉楠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趕緊把自己蜷成一團,連呼吸都放輕了。
木柵欄被人輕輕推開,白曉楠咽了咽口水,後背被冷汗打溼。
“哎喲!” 男人疼得慘叫一聲,猛地向後退了一步,甩着手腕,手背上已經多了一個滲血的小口子,
“哪來的破雞!敢啄老子?”
他瞪着大公雞,眼裏冒着火,“你真是找死!今天非要把你宰了燉湯!”
說着,男人擼起袖子,再次伸手去抓大公雞。
可那大公雞也不是好惹的,翅膀一振,揚起一陣雞毛,
一會兒啄他的手,一會兒用爪子撓他的褲腿,一人一雞在不大的院子裏扭打起來。
幹草被踢得滿天飛,雞叫聲、男人的怒罵聲攪成一團。
白曉楠扒着柵欄的縫隙,偷偷往外看,小心髒 “咚咚” 跳得像要蹦出來,
她在心裏默念:大公雞,加油啊!你一定要把他打跑,我這條小命全靠你了!
可沒一會兒,大公雞的羽毛亂了不少,似乎有些體力不支。
白曉楠的心又揪了起來,院門外突然沖進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婆,手裏攥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扁擔,
一進門就怒氣沖沖地大喊:“天殺的!居然敢欺負到老婆子家裏來!”
話音剛落,老太婆舉起扁擔就朝着那男人打去,“啪、啪” 兩下,正打在男人的背上。
男人疼得齜牙咧嘴,回頭瞪着老太婆:“老婆子,你知道我是誰嗎?敢打我?”
“知道!怎麼不知道!” 老太婆把腰一叉,指着男人胳膊上的紅袖箍,聲音洪亮,
“不就是戴個紅袖箍嗎?你先看看門口的牌子,搞清楚老娘是誰!”
男人眯着眼打量了一圈這破舊的小院,院牆斑駁,屋頂還露着幾根茅草,看着就窮得叮當響。
他心裏犯嘀咕,還是不情不願地走到大門口,抬頭一看,
門框上掛着一塊褪了色的小木牌,上面刻着四個清晰的黑字:烈士之家。
男人臉色一變,暗罵了一聲 “晦氣”,轉身就想走。
可老太婆哪會放過他,突然提高嗓門嚎了起來:“鄰居們快出來呀!
這個戴紅袖箍的跑到我家,想偷我家的大公雞!
哎呦喂,天殺的呀!我家這雞可是街道上獎勵我的模範雞,他居然敢偷!”
這一嗓子喊出去,沒一會兒,周圍的院門就 “吱呀” 作響,鄰居們有的拿着鋤頭,有的扛着扁擔,都怒氣沖沖地圍了過來。
兩個紅袖箍見狀,哪裏還敢停留,撒丫子就往巷口跑,連頭都不敢回。
老太婆看着跑遠的人影,啐了一口,才轉身看向院子裏的大公雞,語氣瞬間軟了下來:“小紅,回來吧,壞人走了。”
大公雞像是聽懂了似的,抖了抖凌亂的羽毛,雄赳赳氣昂昂地邁着步子,踱回了雞圈。
白曉楠鬆了一口氣,趕緊從口袋裏掏出最後一塊餅幹,小心翼翼地遞到大公雞面前,
“你也太厲害了吧!你就是我心中的卯日星君!”
大公雞高傲地昂起頭,用尖喙叼過餅幹,慢條斯理地啄着,那副神氣的模樣,活像個打了勝仗的將軍。
天色暗得比預想中快,墨色很快漫過天邊的最後一抹霞光,
白曉楠指尖扣着木欄杆的縫隙,借着微弱的天光往外探看,四下靜悄悄的。
她屏住呼吸,輕輕推開雞籠的木門,起身時,又折回來,把身上那件紅格子褂子放在雞圈的最裏側,
口袋裏的100塊錢,拿出了一張大黑十壓在了衣服下面。
翻過了低矮的土坯牆,沿着黑漆漆的街道往前走,
目光掃過路邊的房屋,大多是低矮的土坯牆,偶爾還有幾戶人家用稀疏的籬笆圍着院子,在夜色裏顯得格外冷清。
她正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心裏還沒琢磨好下一步該去哪裏,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粗啞的暴喝:“站住!”
白曉楠嚇得渾身一激靈,哪裏敢停,拔腿就往前跑,
她又不是傻子,會乖乖站住等着被抓?
腳下的路坑坑窪窪,兩旁的小街道七拐八繞,她根本顧不上看路,只知道悶着頭往前沖,心髒在胸腔裏跳得像要炸開。
慌亂中,她沒看清前方的路,猛地撞到了一面牆上,額頭傳來一陣鈍痛。
她捂着額頭抬頭,模糊的夜色裏,只看到一張黑漆漆的臉,主要實在是太黑了,根本看不清五官輪廓。
求生的本能讓她來不及多想,帶着哭腔的聲音裏滿是驚恐:“同志,後面有流氓追我,你幫幫我吧!”
紀慎行皺眉,在京都糊弄人的把戲,怎麼到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有人用?
他本想不耐煩地把人甩開,可低頭時,借着遠處微弱的月光,恰好看清了一張瑩白如玉的臉,
皮膚在夜色裏透着細膩的光澤,一雙眼睛裏滿是慌亂與恐懼,櫻桃般小巧的嘴唇還在微微顫抖,
一張一合地重復着求救的話。
他感受到胳膊上女孩柔弱的小手,不自在的說道:“你說什麼?”
白曉楠又急又氣,這男人發什麼呆啊,“後面有流氓追我,麻煩你幫幫我。”
紀慎行心裏還在猶豫要不要相信,可下一秒,就看到不遠處的巷口跑過來兩個彪形大漢,
手裏還拿着木棍,腳步急促,一看就來者不善。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把女孩護在了身後,抬頭看向那兩個大漢,聲音冷了下來:“你們幹什麼?”
其中一個大漢往前湊了湊,打量了紀慎行幾眼,語氣囂張:“小子,這事兒跟你沒關系,你可別多管閒事兒!”
紀慎行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哼,來,你們倆一起上,正好讓小爺練練手。”
另一個大漢皺眉,拉了拉旁邊的人,“來不及了。”
兩人對視一眼,飛快的跑了。
紀慎行看着兩人走遠,不屑的舉了舉拳頭,要不是想到身後的女孩,他高低要把人打一頓。
他整了整衣領,露出了一個自己認爲最迷人的微笑,“嗨,同志!”
咦,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