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棚內,空氣凝滯。
鎂光燈下,男模臉上沁滿汗珠,身體扭成別扭的姿勢,試圖讓身上那條國際大牌新款男士內褲展現出“自由、舒適、高級”的狀態。
然而布料像是與他有仇,無論怎麼調整,襠部都呈現尷尬的擠壓感。
行政劉萌萌舉着手機,壓着火氣與品牌方溝通。
“李總監,我們試了所有角度,這問題不是拍攝能解決的,你們送來的內褲尺寸不對……”
電話那頭傳來尖銳男聲,毫不客氣。
“你是豬腦子嗎?尺寸不對怎麼了?這是歐洲頂級設計師作品,全球統一發售!賣了幾十萬條就你們有問題?我看就是你們工作室有意找茬!”
“我告訴你們,照片我們今天就要,否則你們就是違約!違約就要賠錢!”
劉萌萌臉都氣紅了,秦箏讓她開了免提,淡淡開口。
“第一,我們和貴司只是合作關系,不是主仆關系,請李總監尊重我們的工作人員,並爲剛才的話向她道歉。同時,如果不是你們總經理Alex的大力促成,我們工作室不會接這份工作。”
提到上司,李總監一愣,他是剛調任到亞洲區的,哪裏知道和這家小工作室的合作居然是總經理促成的。
正當他震驚之際,秦箏的話繼續。
“第二,提供正確尺寸的內褲在合同上是寫明了的,合同上違約條款第一條,如果甲方沒有履行應盡的義務,需要賠償乙方違約金。違約是貴司的原因,非我方的原因。我們因爲貴司的失誤已經耽誤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相應的費用將會由我們的律師同貴司交涉。”
電話那頭一陣兵荒馬亂,能清晰地聽到李總監被訓斥的聲音。
緊接着一段忙音後,電話再次接通,李總監這次態度好多了。
“我爲我剛才的失禮,向劉女士道歉。”
他頓了頓,緊接着又說:“只是我們照片的確要的很急,最遲明天出片,否則我們就要開空窗了,現在再調內褲,也確實來不及,也請秦老師能理解。”
見李總監道歉,秦箏也放緩語氣。
“明天早上補拍,內褲的問題我來解決。”
掛斷電話,秦箏放下相機,緩步走到男模面前,目光落在那條內褲上。
她伸手,用兩指捏起布料邊緣,仔細審視縫線結構。
可以改。
劉萌萌雙眼放光地望着秦箏:“箏姐,剛才謝謝。”
“不用謝,你是來上班的,不是來受氣的,只要是在我們工作室,下次遇到這種事,不用怕。”
秦箏擺擺手:“收工。”
劉萌萌看着秦箏的背影,覺得自家老板真是帥爆了。
回到靜安邸,秦箏沒換衣,徑直上二樓的工作室。
她將內褲攤在空曠工作台,拿出專用軟尺和德產劃粉。
“太太,可以吃飯了。”樓下趙姨喚道。
“來了。”秦箏應聲,腦中仍在飛速構思剪裁方案,腳步匆匆下樓。
餐廳裏,宗聿行已經在了。
他用餐姿勢一如既往賞心悅目,慢條斯理,透着刻入骨髓的教養。
秦箏坐下,匆匆吃完,放碗筷:“我好了,你慢用。”
說完,轉身上樓。
宗聿行放下筷子,看她沒怎麼動的菜,眉心微蹙。
沒多久,他也上了樓。
工作室的門虛掩。
宗聿行敲門,內裏無人應。
他心頭微沉,推門而入。
眼前景象讓他腳步一頓。
秦箏正站在男性人體模特前,手持一條藍色男士內褲,比在模特關鍵部位,神情專注地感受。
宗聿行:“……”
秦箏聞聲回頭,看到他。
注意到他的視線的方向,秦箏有些尷尬,但實話實說。
“拍攝用的,尺寸不對,我正在改。”
宗聿行頷首:“打擾了。”
他神情沉靜,轉身欲退。
“等等。”
秦箏在他關門前叫住。
她拿着內褲上前,“你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幫個忙。”
宗聿行停步轉身,走到她面前,點頭:“可以。”
下一秒,秦箏直接將內褲比向他腰腹處,神情認真。
“我們這次的拍攝是商業拍攝,產品是內褲,針對的是亞洲市場,但他們型號弄錯了,襠部和側腰位置都太緊,模特拍攝起來很緊繃。”
指尖隔薄薄真絲襯衫,若有似無觸到他的腹肌。
被她碰過的位置,布料下溫度都似乎升高了幾分。
宗聿行全身一僵,呼吸滯住。
秦箏卻沒發現,注意力全在尺寸上,指尖還在布料邊緣輕移,比對着角度。
“果然,還是真人更有感覺。”
她沿着宗聿行的腰圍一點點的掐角度,“側邊長度需加兩公分,襠部的位置也要再加兩公分。”
不過歐洲那邊的尺寸都這麼小了嗎?
還是宗聿行太大了?
秦箏有些感慨,得出結論,滿意收手後退。
“謝謝,幫大忙了。”
她轉身回工作台,留給他幹脆利落的背影。
宗聿行看她冷靜專注的樣子,喉結滾了滾。
“不客氣。”
回自己書房,宗聿行試圖集中精神看文件,但腰腹位置的溫暖觸感,卻似乎一直沒有消散。
最終,他扯鬆領帶,起身走向浴室。
冰冷水流從頭澆下,才勉強壓下那股燥意。
從浴室出,他走進衣帽間,目光落在隔壁已經整理完成的珠寶櫃上,想起梁清音白天的突然造訪。
他拿手機,撥通梁清音電話。
“媽。”
“聿行?這麼晚還沒睡?”
“白天您爲什麼突然送珠寶給秦箏?”
電話那頭靜默片刻,梁清音輕嘆,將孟岑月約見她及偶遇秦箏的事簡明扼要地說了一下。
聽完母親敘述,宗聿行臉色沉下。
他想起秦箏來公司送宵夜時,對此事只字未提。
掛斷電話,宗聿行沒猶豫,直接找到陸書白號碼撥出。
秦箏解決完剪裁方案,伸懶腰走出工作室。
洗完澡回臥室,卻發現宗聿行竟還沒睡。
他穿深灰色的棉質睡衣,靠床頭看平板,鼻梁架金絲眼鏡,整個人溫文又疏離。
秦箏有些詫異,看了眼腕表。
現在都十點了,他還沒睡?
“還不睡?”她擦頭發問。
宗聿行放下書,看她。
“昨晚,你遇見嶽母了?”
秦箏擦頭發的手一頓,隨即若無其事繼續:“嗯。”
“也是巧,給你打包宵夜的時候正好撞見了,也沒什麼事。”
宗聿行:“真沒事?”
秦箏無奈:“……看破不說破。”
孟岑月畢竟是她生理學上的母親,雖然沒有教養過她,但沒有她,她也來不到這世界上,而且這些年撫養費也沒少給,只是她沒用而已。
宗聿行:“秦箏。”
他語氣向來鄭重,但今晚好像更加嚴肅了些。
“有事可以告訴我,我來解決。”
秦箏愣了一下,片刻之後彎了彎眉眼,笑。
“好。”
宗聿行補充:“我已經和陸叔打過電話,他會處理。”
他是晚輩,但秦箏是他的妻子,他不可能任由秦箏受委屈還無動於衷。
秦箏的心,像被什麼輕撞一下。
原來有人撐腰是這個感覺。
還挺好的。
“謝謝。”
氣氛正好,宗聿行卻話鋒一轉。
“工作解決了?”
“解決了,”秦箏心情很好,語氣輕鬆,隨口道,“你的尺寸挺大的,用來拍攝只多不少,改起來快。”
臥室內一片安靜。
宗聿行沉默看她,鏡片後目光深不見底。
秦箏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說的話有點歧義,剛想開口,就聽宗聿行聲音平穩。
“要看看嗎?”
秦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