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裴熙言分開的第八年,我們在急診醉酒女的床頭相遇。
我穿着護工服,剛被醉酒女吐了一身污穢,
他一身名牌,矜貴儒雅,是醉酒女的家屬。
八年沒見,他還是一眼就認出我:“林迦瑤!”
他女朋友醉醺醺的看着我們說:“林迦瑤?熙言?你怎麼又在一起?你已經知道那個孩子不是林迦瑤生的了?”
裴熙言震驚地看向我,我像是沒聽到一樣,淡定離開。
裴熙言在更衣間門口等我,紅着眼睛問:“林迦瑤,咱們重新開始吧。”
“你認錯人了。”
“我不會認錯,就算你戴着口罩,我也記得你的眼睛!”
他執拗地摘下我得口罩,卻被我臉頰上硫酸腐蝕的陳年傷嚇到:“你,你的臉……”
我搶過口罩:“我就說你認錯人了吧?我不是林迦瑤。”
這個名字八年前我就舍棄了,連同那些不堪的過往也都在這八年中被我遺忘盡了。
我重新戴好口罩,沒再多看裴熙言一眼,去往病房,到了給病人擦身的時間。
我利落輕柔的進行着擦身工作,這年頭,孝子都不願意做這些事,但孝子會用出手闊綽的方式來彰顯孝心。
在病人舒心的露出笑容後,他兒子給我轉了200塊紅包。
離開病房,裴熙言神色復雜的站在外面:“你現在,在做這種工作?”
聽他驚訝又帶着一絲嫌棄的語氣,好像我在做什麼不正當職業。
我沒理他,走向下一間病房。
他又追上來:“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當初學習那麼好,我以爲你就算輟學也會找一份體面的工作。”
我瞥了他一眼。
他怔了怔又解釋:“我不是說你工作不體面……”
我推開他,他擋住了病房門。
我冷漠提示:“病人家屬不要在走廊停留,會妨礙醫護人員工作。”
裴熙言抓住我的手臂:“林迦瑤,你能不能跟我說清楚,當年的事到底……”
病房的門已經開了,我堆起官方的溫和笑臉:“唐爺爺,不好意思,急診那邊有個喝醉酒的病人耽誤了一會兒……”
我順勢掙脫裴熙言的手臂,答復他的只有關閉的病房門。
病房中隱約傳出老人八卦的聲音:“孫護工,那位帥哥是什麼人啊?你的追求者嗎?”
我笑道:“您別開玩笑了,就是個病人家屬不小心撞了一下而已,我不認識。”
唐爺爺:“那還好,他配不上你,長得帥的都花心,你不如看看我孫子……”
我打斷他的話:“早跟您說了,我結婚了。”
裴熙言詫異地看向病房內,唐爺爺老伴兒買飯回來,指着他問:“你看什麼呢?老頭擦身子有什麼好看的?”
裴熙言尷尬地低頭離開。
離開唐爺爺病房,我接到急診電話:“孫瑤,你快點過來,那個女病人又在耍酒瘋了,病人家屬交了錢就走了,真不負責任!”
我和護工小王趕緊去按住她,免得打擾別的病人急救。
田璐認出我,一把抓開我的口罩:“林迦瑤,真的是你!你的臉怎麼變得這麼嚇人?”
旋即她笑起來:“哈哈哈……這還是那個萬人迷大校花嗎?變得像鬼一樣!”
小王看着我:“你們認識?”
我面無表情地搶過口罩,推開田璐:“不認識,她認錯人了。”
小王嘀咕:“我說你也不可能是校花。”
田璐又坐起來:“她不是校花,她就是個大笑話!你這幅樣子,我看你還怎麼跟我搶熙言。”
裴熙言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溫文爾雅的他有些粗魯的按住田璐,煩躁的吼道:“閉嘴。”
田璐委屈巴巴看着他:“熙言,你讓我閉嘴?你以前從不會對我凶的,林迦瑤都怪你!是你拆散我們,你怎麼還不去死啊?”
裴熙言看了我一眼,問:“有沒有鎮定劑?給她注射鎮定劑!”
田璐安靜後,我又去別的病房忙,裴熙言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後,直到我九點鍾下班。
我換了衣服,拎着要洗的衣服坐上回家的公交,裴熙言又跟上來。
“現在可以說了嗎?當年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的臉又是怎麼回事?”
“你讓我說幾遍?我根本不認識你。”
行駛中的公交車突然一個急刹,車身一晃,裴熙言下意識伸手擋在我身前,替我抵擋慣性。
熟悉的畫面霎時撕裂了我塵封已久的記憶。
一切的開端,是九年前的那個夏天,十六歲燦如烈陽的裴熙言坐到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