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我第九次流產，從醫院回家那晚。
蕭允呈是在酒吧包廂找到我的。
我面前，已經空了七八個酒瓶。
他眼圈通紅，聲音抖得厲害：“陳醫生說你不能再碰酒了！”
我沒理他。
慢條斯理地又開了三瓶威士忌，倒了三杯。
一杯，推到他面前。
一杯，推到他身後那個，一臉無辜的林婉兒面前。
最後一杯，我端起來，看着蕭允呈，笑了。
“來。”
“我們一起，敬我那九個，沒機會出世的孩子。”
......
蕭允呈是被酒瓶碎裂的聲音引過來的。
“都出去！”
他聲音不大，那幾個陪我喝酒的男人卻落荒而逃。
整個包廂，只剩下我們三個人。
“你到底想幹什麼？”
蕭允呈看着我，眼裏全是痛。
他身後，林婉兒穿着一件白色的連衣裙。
長發披肩，怯生生地看着我，眼眶紅紅的。
我舒服地靠在沙發裏，晃着酒杯：
“你女兒不是心疼我身體不好麼？”
“我多喝幾杯，讓她一次心疼個夠啊。”
林婉兒的臉一下就白了，眼淚掉了下來：
“阿姨，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笑得燦爛，一字一頓：“那你是什麼意思？”
“盼着我早點死，你好名正言順地當你爸爸唯一的‘孩子’？”
蕭允呈的臉徹底冷下來：“夠了！”
林婉兒哭得更厲害了，渾身都在發抖：“爸爸，你別怪阿姨，都是我的錯！”
“我不該讓醫生告訴她，她的身體可能再也......”
“婉兒，住嘴！”
林婉兒像是被嚇到了，委屈地看着他：“爸爸你凶我？”
“我只是擔心阿姨......好，我不說了，我出去等你們......”
她哭着跑了出去，那副樣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蕭允呈深吸一口氣，走過來，半跪在我面前，拿走了我手裏的酒杯。
“別鬧了，好不好？”
“你聽到她說什麼了？”
“她年紀小，不懂事，被我寵壞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我笑了，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不懂事？”
“她‘不懂事’了九次，我就流產了九次。”
“蕭允呈，你現在跟我說她只是不懂事？”
他的眉眼一寸一寸地碎裂開。
他想抱我，聲音啞得厲害：
“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
我笑着，眼眶卻紅了，聲音都在抖。
“可你別忘了！當初是誰跪着求我，說會給我一個家！”
“是誰發誓，說會拼了命保護我和我們的孩子！”
他把我緊緊摟進懷裏，像要嵌進骨頭裏。
“是我，對不起......再信我一次，最後一次，好不好？”
我冷着臉推開他，砰的一聲摔上包廂的門。
“蕭允呈，有我沒她。”
“明天，讓她滾！”
翌日清晨。
我回到家，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鬱的藥味。
林婉兒正坐在餐桌邊，小口小口地喝着一碗黑色的湯藥。
見我回來，她歡快地跟我打招呼。
“阿姨早安！爸爸怕我體寒，特地讓陳醫生開了方子。”
“把給你備着安胎的那些千年血參，都給我熬成湯了呢。”
我霎時僵住。
心底最後一點火苗，滅了。
